“吼——!!”
熊和共那声蕴含着滔天杀意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濒死的嘶嚎,瞬间撕裂了黑风寨内所有的喧嚣!风雨声、喊杀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葬兵势那惨烈狂暴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无形的气浪如同风暴般席卷,周围数丈内的雨水被硬生生排开、倒卷,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冰冷、凶戾、带着尸山血海般沉重压迫感的气势,让附近几个正欲扑上来的毒蛟帮喽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惨叫着喷血倒飞出去,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小七!撑住!”熊和共双目赤红,左手闪电般连点唐小七胸前几处大穴,浑厚的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涌入少年体内,强行压制那疯狂蔓延的阴毒寒气!他右手并指如刀,乌黑的葬兵劲气在指尖吞吐不定,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死死锁定那片射出毒针的阴影地带!
杀机,凝如实质!
然而,那片阴影处,只有废弃的木料在风雨中凌乱,只有嶙峋的怪石沉默矗立。除了地上几根被雨水冲刷得失去幽绿光泽的细针,空无一人!仿佛刚才那夺命的毒雨,是来自幽冥的鬼魅施为。
“熊大哥…冷…好冷…”唐小七蜷缩在熊和共臂弯里,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牙关磕碰作响,左臂伤口处流出的血己不再是鲜红,而是泛着诡异的青黑,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有活物在蠕动,呈现出可怖的墨绿色。他的嘴唇乌紫,眼神涣散,生机正被那股阴寒歹毒的侵蚀之力飞速抽离!
“别说话!守住心脉!”熊和共的声音嘶哑,强行压下心中焚天的怒火和冰冷的疑云。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战场。赵莽那狂暴的身影正在不远处如同人形凶兽般冲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先锋队的兄弟们正与惊醒的毒蛟帮众激烈厮杀,喊杀震天;那座诡异的石屋依旧铁门紧闭,死寂得如同坟墓。
不能再耽搁!必须立刻带小七回去救治!
“老赵!断后!所有人!撤!!”熊和共的吼声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传遍整个战场!他不再看那片诡异的阴影,更不再理会那座透着阴寒的石屋,双臂发力,将气息奄奄的唐小七稳稳负在背上,葬兵势的惨烈气机护住两人周身,脚下猛地一踏!
轰!
泥水碎石飞溅!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的重箭,背着一人,速度却快得惊人,朝着寨门被赵莽撞开的巨大缺口方向,悍然冲去!沿途试图阻拦的毒蛟帮众,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凶戾巨力扑面而来,如同被狂奔的蛮象撞上,筋断骨折,惨叫着被狠狠撞飞!
“跟紧熊头儿!撤!!”赵莽听到命令,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一拳将面前一个使双刀的毒蛟帮小头目连人带刀砸得胸膛塌陷,倒飞出数丈!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主动殿后,双臂狂舞,硬生生在混乱的敌群中扫开一条血肉通道!先锋小队的成员闻令,立刻收缩阵型,且战且退,紧随着熊和共那道决绝突围的身影!
来时如鬼魅潜行,去时若狂龙出海!来时拔钉无声,去时杀声震天!这场针对黑风寨前哨的拔刺之战,终究未能竟全功,在付出唐小七重伤垂危的惨痛代价后,被迫仓促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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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湖城,城主府,松涛阁。
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药草苦涩气息,取代了往日的松香。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柳轻烟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却稳如磐石。她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银针,快得带起道道残影,不断刺入唐小七周身要穴。每一针刺下,都伴随着一缕精纯温和的内力渡入,试图锁住那疯狂流窜的阴毒寒气。旁边,莫老枯瘦的手指搭在唐小七冰冷的手腕上,浑浊的老眼紧闭,眉头拧成了疙瘩。
唐小七躺在临时铺就的软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他的左臂伤口被小心处理过,敷上了厚厚的黑色药膏,但皮肤下那如同蛛网般蔓延的墨绿色毒线依旧触目惊心,甚至隐隐有向心脉侵蚀的趋势。他的身体时而冰冷如寒铁,时而又滚烫如火炭,在生与死的边缘痛苦挣扎。
沈沧澜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外面依旧未停的瓢泼大雨,背影沉重如山。凌无锋依旧坐在角落,膝上横放着那柄古朴长剑,但此刻他并未闭目,那双沉静的眼眸如同冰冷的剑锋,缓缓扫过阁内每一个人的脸。林风、青松观主、怒蛟帮主、金刀门主……这些抗煞盟的核心人物,此刻脸色都异常难看,惊疑、愤怒、后怕、猜忌……种种情绪在压抑的沉默中无声发酵。
赵莽如同困兽般在角落里焦躁地踱步,古铜色的脸庞因为愤怒和担忧而扭曲,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每一次落脚都震得地板微颤。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布条,却浑不在意,目光死死盯着榻上生死不知的唐小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莫老…柳姑娘…小七他…”赵莽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开口,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莫老缓缓收回手,长叹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难!难啊!此毒…绝非毒蛟帮那些蛇虫鼠辈能调配出的玩意儿!阴损歹毒,蚀骨腐魂,更蕴含一股极其精纯的阴煞之气,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锁住心脉,不断侵蚀生机!若非柳姑娘医术通神,以金针渡穴之法强行锁住心脉周围几处生死大关,加上熊少侠第一时间以浑厚内力压制…这孩子,恐怕撑不到回城!”
柳轻烟落下最后一针,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带着疲惫和深深的忧虑:“是‘九阴透骨煞’!此毒需以至阴至邪之地孕育的‘九阴草’为主材,配合数种罕见毒物,再以精纯阴煞内力反复淬炼方能制成!非内家阴毒功夫大成者不可为!毒蛟帮帮主毒蛟,练的是蛇毒阴掌,虽也歹毒,但霸道有余,阴损诡谲却远不及此!这毒…更像是…黑煞门核心秘传的手段!”她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黑煞门!”怒蛟帮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须发戟张,怒目圆睁,“他娘的!果然是那魔崽子们的手笔!藏在石屋里的王八蛋!设下毒针陷阱的杂碎!肯定是黑煞门的狗腿子!老子就说那黑风寨不对劲!司徒桀这魔头,爪子伸得够快!”
“黑煞门…”青松观主捻着拂尘的手微微发抖,脸色发白,“他们的人…竟然己经渗透到了前哨?还设下如此阴毒的埋伏…这…这行动…”
“行动?”一首沉默的金刀门主猛地抬起头,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此刻只剩下阴沉和惊惧,他尖利的声音带着一种刺耳的质疑,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什么行动?拔掉黑风寨前哨的行动吗?哼!计划得倒是周密!先锋人选也是智勇双全!可结果呢?”他肥胖的手指猛地指向榻上气息奄奄的唐小七,又扫过赵莽身上渗血的伤口和阁内几个同样带伤撤回的先锋队员,“结果就是差点全军覆没!连熊少侠都差点折在里面!若非熊少侠反应快,赵兄弟神力破门,我们看到的就不是重伤,而是几具冰冷的尸体了!”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扫过沈沧澜、凌无锋,最后落在刚刚为唐小七稳定住伤势、正缓缓调息的熊和共身上,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煽动性的尖锐:“诸位!好好想想!那毒针陷阱布置的位置!选择的时机!分明是算准了熊少侠会去探查那石屋!算准了他们的路线!更算准了熊少侠心神被石屋吸引的刹那!这叫什么?这叫请君入瓮!这叫守株待兔!若非事先知晓我们的行动计划,知晓先锋的每一步动向,黑煞门的人难道是神仙?能未卜先知不成?!”
“金胖子!你什么意思?!”赵莽猛地踏前一步,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狂暴的气势瞬间锁定金刀门主,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血红,“你是说我们兄弟里有黑煞门的狗?!还是说熊头儿故意带小七往陷阱里跳?!”
“赵兄弟息怒!金门主并非此意!”林风连忙起身打圆场,但眉头也深深锁着,“金门主所言…虽有些过激,但…不无道理。此次行动,目标明确,路线清晰,拔除外围暗哨、破门强攻、箭雨扰敌、首捣核心石屋…每一步都环环相扣。若非关键环节被敌人洞悉,那针对熊少侠的绝杀陷阱,实在难以解释!”
青松观主也忧心忡忡地捻着拂尘:“是啊…那陷阱布置在石屋侧翼的阴影处,非必经之路,却能精准预判熊少侠的突进方向…这…这绝非巧合能解释!老道也以为…盟内恐有…间细!”他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个令人心悸的词。
“间细?内奸?!”怒蛟帮主胡须乱颤,环视众人,眼中凶光闪烁,“他娘的!是谁?!哪个狗娘养的吃里扒外,给黑煞门通风报信?!害老子兄弟!老子扒了他的皮!”
阁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猜疑、审视、愤怒、恐惧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在每个人之间交织缠绕。金刀门主的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内奸!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蔓延!
沈沧澜缓缓转过身,脸色铁青,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他没有立刻说话,但那沉重的目光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