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端着碗眨眨眼答道:“没什么事的话,算上路上行程,少说要三日。”
三日…那今日已是第二日。
江稚鱼咬着筷子,见他似是在想什么,问道:“苏公子怎么了?”
苏羽思绪收回,淡淡一笑:“无事,只是山中清闲,总觉得日子过得慢些。”
江稚鱼对这话很有感受,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一开始无事可干觉得烦闷,后来学着看药又觉得一天时日长,每日看山看树看天,总想下山逛逛,可停舟哥哥说山下危险,人心险恶,少去些为好。”
听了这话,苏羽低眸看向她,想到昨日虚影带来的消息——
季老二人确实长年住在山谷,只有每月十五下山坐诊,山下村民,市集商贩皆可作证,至于江稚鱼…她是一年前突然出现的,山下人曾问过她身份,两人只说是故友之女,但江稚鱼告诉苏羽,她是被季停舟在溪边捡回,醒来便没了记忆。
苏羽一向疑虑重,对她奇怪的来历有些怀疑,便让虚影在四周村落打探是否有谁家女儿走丢,官府走失名单上又是否有符合江稚鱼情况的,结果却是——没有。
苏羽听来,心下更是奇怪,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觉得江稚鱼虽不怎么识字但平日习书他只需讲一遍便懂,似是早就识得一些诗词道理,有些笔墨,并非一无所知。
再者她肌肤白嫩,眼眸清澈,贪玩也不过是年幼,实则性格温和无害,心思纯真,哪里像每日劳作,肌肤粗糙,满身疲惫的平常人家,反倒像家底殷实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可这样人家的孩子走失怎会不报官?又一年有余也不曾寻过她?
他不免对江稚鱼的身份起疑,就算是他乡流落至此,可看她这幅天真模样,无通关文牒,无人护佑,不可能安然无恙到此。
如今,看似最好懂的人,反成了最不好懂的人。
“苏公子?”江稚鱼见他迟迟不答话,忍不住喊了几声。
苏羽回神,只能先将这些疑虑藏于心中。
他轻声一笑:“江姑娘不过二八,心□□玩些又何妨?若是在下的妹妹,我便日日陪她下山,人心险恶我便时时守着她,护着她。”
苏羽轻声道来,语气不似玩笑,江稚鱼听了心念一动,若苏公子是她兄长便好了…
江稚鱼这样想,倒不是季停舟不好,只是季停舟自小就性子独立,也不曾有什么朋友玩伴,所以不大会和年小的女孩子相处,平日对她总像爷爷对自己那般有些严厉,既怕她受伤,又怕她不谙世事,有时候忙起来更是无暇顾及,只能是事事约束她,这也导致江稚鱼总一人闲着,读书写字也自己顾着自己。
如今,来了个苏公子,陪着她读书练字,画画聊天,对她又很是温柔体贴,江稚鱼不免有些心向往之。
她禁不住咬着筷子,细细思索着,转念又摇摇头,不行不行,苏公子再好也是要走的,而且停舟哥哥才是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陪着自己的人。
江稚鱼松开筷子,像是自己劝自己般道:“停舟哥哥也好,他虽不能一直陪着我玩,也不能陪我下山,但他会给我刻木雕。”说着话,她手掌拍着自己坐着的凳子,“你看,这就是停舟哥哥给我做的,他还给我做过木梳,给我做过木簪。”
苏羽顺势看向她坐着的凳子,确实像是手工做的,有些粗糙也不甚美观但是旁边却有心的刻了条小鱼。
他凝眸,似别有深意,淡淡道:“季兄手真巧。”
“对啊,他很厉害的,读书写字,看病抓药,还会刻木雕…他什么都做得好!”
江稚鱼只要提起季停舟就是赞美之词滔滔不绝,眉角眼梢都是倾慕之色,若不是苏羽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他只会以为,不过是妹妹崇拜兄长,可问题是…他们不是。
苏羽眼神暗了暗,看不出什么想法,只是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
午饭后,江稚鱼怕今日没练字等季停舟回来检查字帖,于是又跑去里屋乖乖临字帖。
这些日子她写得勤快又跟着苏羽学得多,认识了好些字,写着写着便静下心来写了好些时辰。
待到手腕酸痛她才放下笔,起身发觉苏羽不在屋内,她走出里屋,瞧见苏羽正坐竹椅上,手上不知在做什么,脚下一地的木屑。
江稚鱼走上前,探身一看——苏羽正刻着木雕。
她微怔,发丝垂落在身前,不禁开口:“苏公子,你居然会刻木雕!”
苏羽手未停,他早已听到她走来的脚步声,淡淡一笑:“孩子的时候玩过。”
听他这样说,江稚鱼喜出望外,蹲在他身侧抬头瞧他:“苏公子,你怎么和停舟哥哥一样厉害,停舟哥哥会的你也会!”
难不成古人都是这样身怀六艺?
她说罢又好奇的看他手里的玩意,不知刻了多久,模样已逐渐清晰,身形流畅,扇形小尾,是个…
“小鱼!”江稚鱼眼眸蹭亮,回头看苏羽,“苏公子,是小鱼!是送给我的吗?”
许是她的欣喜太过强烈,苏羽很难不停下,他转眸看向她,林间恰好鸟声悠扬,沙沙作响,少女一身淡绿小裙,眉眼柔软,笑颜明媚动人,苏羽心中忽如江舟泛羽,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