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宸殿。
今日的大朝会气氛格外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阴沉,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群臣,最终落在空悬的太子之位上,更添几分烦躁。东厂督主刘瑾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周廷玉等太子党羽则暗自交换着眼神,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期待。
他们都在等,等北安道那边的消息,等萧绝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抗旨造反的消息。无论哪种,都将是对那个边陲藩王的致命一击。
然而,最先等来的,却是一阵由远及近、沉重而整齐的铁靴踏地之声,铿锵有力地敲击着殿外的青石板,打破了朝堂的沉寂。
“嗯?”皇帝眉头一皱,“殿外何事喧哗?”
一名侍卫匆忙入内禀报:“启禀陛下,殿外有一队甲士,自称北安镇北王麾下潜龙卫,护送证物入京,要求面圣!”
“潜龙卫?”皇帝眼中寒光一闪,“萧绝的私军?他们敢擅闯禁宫?!”
“陛下!”王焕立刻出列,朗声道,“潜龙卫既是护送证物而来,必有要事。镇北王远在北疆,或许确有冤情上达天听。陛下圣明,何不宣其入殿,一观究竟?若其果真无礼,再治罪不迟!”
周廷玉立刻反驳:“陛下!潜龙卫乃边将私兵,悍然入京己属违制,岂容其持械闯入金殿?此风断不可长!应即刻拿下!”
“周尚书是怕他们带来什么不该带来的东西吗?”王焕冷冷反问。
“你!”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那铁靴之声己然停在了殿门外。一个沉凝如铁的声音透过殿门传来,不卑不亢,却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血腥煞气:
“北安道镇北王麾下潜龙卫中郎将,柱,奉王命,护送关乎国本、涉及谋逆之重大证物入京面圣!请陛下准予呈献!”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皇帝眯起了眼睛,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决绝。沉默片刻,他挥了挥手:“宣。”
殿门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玄色龙旗,旗面略有破损,却更显肃杀。紧接着,西名浑身笼罩在黑色铁甲中的军士,抬着一口沉重的鎏金铜箱,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入殿中。他们的盔甲上沾着尚未干透的泥泞风霜,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冷峻,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殿内群臣时,竟让一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如山,正是柱。他解下佩刀,交由殿前侍卫,然后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柱,参见陛下!”
其余西名军士也将铜箱轻轻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一同跪倒。
“萧绝派你们来,所谓何事?”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陛下!”柱抬起头,声音洪亮,“末将奉命,护送三样证物入京,一为洗刷我家王爷不白之冤,二为揭露真正谋害太子、构陷忠良、祸乱朝纲之元凶!”
“哦?”皇帝身体微微前倾,“证物何在?”
柱起身,亲手打开那口铜箱。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箱内分为三格。
第一格,是几支造型奇特的弩箭,箭簇幽蓝,与之前东厂呈上的“毒箭”形制类似,但明显更为精致,旁边还有一个瓷瓶,贴着“蛰龙砂(伪)”的字样。
第二格,是厚厚一叠按了红手印的供词,以及几件代表着东厂身份的腰牌和信物。
第三格,则是一块焦黑扭曲的金属碎片,形状怪异,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和腥气。
柱首先拿起那几支弩箭和瓷瓶,双手呈上:“陛下,此乃第一样证物。东厂此前呈上之毒箭,实为仿造我北安军弩箭形制而成,其工艺粗糙,淬毒手法低劣,所用之毒虽模仿‘蛰龙砂’,实则乃多种常见毒物混合而成,毒性猛烈却失之阴潜,与真正‘蛰龙砂’特性迥异。此瓶内即为东厂所用之伪毒,请御医查验对比,便知真伪!”
立刻有太监接过,传给御医。几位御医仔细查验后,脸色微变,交头接耳片刻,由院正出面回禀:“陛下…此毒…确与太子所中之毒不同,更为暴烈…且箭矢铸造工艺,与北安道进献之军械相比,颇为粗陋…”
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周廷玉脸色一变:“巧言令色!此乃尔等伪造,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