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黄浦江上那冰冷刺骨的江风呼啸着刮过,吹在陈天阳那早己被冷汗彻底浸透的昂贵手工西装之上,带来一阵阵如同坠入九幽冰狱般的刺骨寒意。
但这种身体上的寒冷,却远远比不上他此刻心中那足以将他整个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无边恐惧。
他就那么以一种最卑微的五体投地的姿态,跪在那冰冷的、潮湿的、充满了铁锈和鱼腥味的肮脏水泥地面之上,看着眼前这个正缓缓向他蹲下身子,脸上带着天使般纯洁的微笑,口中却说出比地狱里的魔鬼还要残忍和恶毒话语的年轻死神。
他那早己被酒精和给彻底掏空了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地陷入了一片巨大的空白和混沌之中。
选择?
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一个是立刻就死,而且是以一种最屈辱、最凄惨的方式被扔进这冰冷的黄浦江里喂鱼。
甚至在他死后,他和他背后的整个百年陈家,都将因为那些足以让他们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罪证的曝光,而彻底地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而另一个选择,是活。
但是,要以一种比死亡还要更加屈辱和痛苦的方式苟延残喘地活着。
要成为眼前这个魔鬼安插在自己家族内部的一颗最卑微的钉子。
要亲手将自己那曾经引以为傲的所有一切,都一点点地奉献给这个毁灭了自己所有骄傲的敌人。
要摇着尾巴,像一条最听话的狗一样,去为他撕咬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这两个选择,无论是哪一个,对曾经的陈天阳而言,都是比世界末日还要更加恐怖的噩梦。
但是,现在……
陈天阳看着林凡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有些吓人的、深邃平静的眼眸,他那颗属于纨绔子弟的脆弱可笑的心脏,在这一刻被那来自于死亡的巨大恐惧给彻底地攫住了。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他还有那么多没有开过的顶级跑车,还有那么多没有品尝过的绝色美女,还有那么多没有享受过的纸醉金迷的奢华人生。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阴冷的、肮脏的鬼地方?
至于尊严?至于家族的荣耀?至于那些所谓的底线?
在那冰冷的、真实的死亡恐惧面前,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虚无和可笑。
活着!只要能活着!
哪怕是像一条最卑微的狗一样活着,也比成为一具沉入黄浦江底的、冰冷的浮肿尸体要好上一万倍。
想通了这一切,陈天阳那涣散的眼神再一次凝聚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那眼神里所有的、属于“陈家大少”的倨傲和嚣张都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蝼蚁在面对神明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最纯粹的臣服和敬畏。
他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用一种近乎于抢答般的、充满了极致求生欲的姿态,对着眼前这个掌控着他所有生死的年轻魔神,疯狂地磕起了响头。
那由昂贵手工西装所包裹的、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在这一刻与那冰冷的、肮脏的水泥地面进行着一次又一次充满了力量感的剧烈亲密接触,发出了“砰!砰!砰!”的沉闷声响。
“我选!我选!我选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