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声在城南第七仓外响起,我靠着庙墙,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鼻腔里的血己凝成暗红细线,顺着喉头滑下。折扇还握在手中,扇骨发烫,像是从内里烧出来的一股热流。
小拇指蹲在瓦檐上,手指沾着灰,在掌心画出三条水道走向。“昨夜传信的是‘三更梆子两响后,沿河第三盏灯笼灭’。”她低声说,“可那盏灯……今早被人换成了绿纱。”
我指尖一紧。绿纱灯是赌坊遇劫的暗号,若胡三娘真被胁迫,该用红纱遮灯。她没按规矩来——要么是不能,要么是不愿。
“去丙字窑的人呢?”我问。
“周云棠手下刚回话,窑口封死了,守卫换了生面孔。”她抬头,“但火药库那边,有人往柴堆泼油。”
我盯着十三娘赌坊的方向。那里本该灯火通明,此刻却只有一线烛光从密室窗缝透出。蔡攸要炸城南,逼我现身,而胡三娘的密信来得恰到好处,像是一枚提前落下的棋子。
“走。”我说,“去赌坊。”
程九娘己在巷口等我。她手腕上的翡翠镯泛着微光,指尖夹着一片枯叶。“茶里有药。”她说,“不是迷魂散,是‘软筋藤’,服下后半个时辰内无力持刃。”
我点头,推门而入。
烛影晃动,程九娘被缚在椅上,肩头微颤。胡三娘站在她身后,一根金簪抵住其咽喉。她脚踝银铃轻响,像是踩着节拍在走,却又一步未动。
“你来了。”胡三娘声音低哑。
我没上前,只将折扇轻敲三下掌心。触感让我清醒——这不是对峙,是求救。
“你若真投了蔡攸,”我说,“不会留她喝茶。”
她手一抖,金簪偏了半寸。
“他抓了春桃她们七个。”她垂眼,“午时若不见账册真本,就拿她们炼‘人蜡’。”
我盯着她裙摆。右角微微隆起,像是藏了东西。
“所以你演这出戏,是为了让我来取账册?”
她不答,只从裙底抽出一本薄册,递向桌边。册页泛黄,边角磨损,正是我们此前追查的黑虎堂漕运账本。
“我撕了最后一页。”她低声道,“那句话……不能留。”
我伸手去拿,她却突然抬眼:“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十三娘’吗?”
我不语。
“我不是排行第十三。”她冷笑,“我是第十三个被卖进青楼的女人。前十二个,都死在蔡攸的‘人蜡’里。”
话音落,窗外箭矢破风。
我猛地拽过程九娘,掀翻木桌挡在身前。三支乌羽短箭钉入桌面,尾羽犹颤。门外脚步杂沓,至少六人围定后巷。
“走不通了。”小拇指贴墙爬下,竹筒水枪己装满火油。
胡三娘一把扯断腰间银铃,掷向门口。铃声碎裂的刹那,我冲上前夺过账册,反手将程九娘推向小拇指。
“带她走!”
程九娘踉跄起身,腕上翡翠镯骤然转为深紫。毒己入经络,但她咬牙跟上小拇指,钻入侧廊暗道。
我退至窗边,翻开账册。前面几页记录私盐转运路线、辽国细作接头时间、丙字窑苦役名单,皆与先前线索吻合。可到最后一页,纸面空白,只余一圈毛边——确是被撕去。
我凑近残痕,借烛光细看。纤维断裂处有墨点残留,排列成两行极小的字迹:
“虎符现,朝堂乱。”
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