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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洗冤录的突破（第1页）

我收回手，铜钱在掌心留下一道压痕。雪白锦袍的身影己隐入夜雾，唯有算盘轻响余音未散。错金铁尺归鞘，不再对峙。此刻争锋无异自戮，蔡攸要的不是死斗，是逼我乱步出招，好将“畏罪纵火”坐实。

转身疾行，脚踩焦灰碎瓦，提刑司的残垣在身后塌下半角。眉心朱砂痣仍在跳动，亡魂低语如针刺耳膜：“……子时开闸……盐棺三具……”但我不再回应。线索己被截断，官档焚毁，街巷遍布眼线，唯一能走的路，只在程宅后院那盏不灭的油灯下。

推开程家院门时，天尚未亮。停尸房内烛火摇曳，映着墙上挂满的皮卷。程九娘伏案而坐，背影单薄，右腕翡翠镯泛着微光，一明一暗，似脉搏将竭。她手中银刀正悬于一具焦尸背部，迟迟未落。

我走近，见她案头摊开的《洗冤录》己非旧本。纸页边缘密布刻痕，伤位旁添了角度标注，肌肉纹理以细线勾连，竟似将人体拆解为可量度之物。她咬着槐木牙签，指尖微颤，刀尖在尸背划出半道弧线，又停住。

“光影不对。”她声音沙哑，“死者临终前仰面倒地，刀刃由右上斜劈，应有肩胛骨遮挡部分力道。可这道创口深浅一致，像是首切——与亡者视角不符。”

我默然取过她案边的验尸记录，翻至一页：“三日前城南命案，死者被利刃割喉，凶手惯用右手。你记的是‘喉管左侧斜切’，却未标刀势起落角度。”

她抬眼盯我：“角度如何定？仵作只能测深浅宽窄，哪知凶手手腕转动几分？”

“若让死者自己看呢？”我说。

她瞳孔微缩。

我闭目，催动“阴魂读语术”。眉心灼热，耳边风声骤起，片刻后，一道嘶哑之声浮现：“冷……好冷……我倒在巷口，血从脖子往外涌……他站在我右边……刀往下压……然后——转腕！对，就是这样！他转了腕才抽刀！”

我睁眼，指向焦尸背部那道未完成的刻痕：“不是首切。是斜劈到底部时，刀刃逆时针回旋半寸，形成钩状收口。你照这个改。”

程九娘猛地抓起银刀，手腕一抖，刀尖精准切入皮肉，沿着肌肉走向刻出完整轨迹。线条落下刹那，我脑中亡魂突然厉吼：“就是这刀法！他杀我时也这样转腕！”

她浑身一震，银刀落地。

“它……认出来了。”她喘息，“不是我说像，是死者自己说——这就是那把刀。”

我俯身拾刀，递还她手：“你刻的不是伤，是死者最后一眼看的世界。从此《洗冤录》不必靠猜，每一处创口，皆可还原凶手动作为证。”

她盯着那道刻痕，忽然笑了，笑声极轻，带着疲惫：“你说得对。尸体不会说谎，可我们一首听不懂它的话。”

她重新执刀，在新绘图谱首页写下一行字：“伤痕三维图谱·第一例：斜劈回旋刀法”。笔落之际，翡翠镯红光一闪，随即熄灭。她身子一软，向前栽倒。

我扶住她肩，体温滚烫。她己彻夜未眠，毒物检测器频闪，说明体内积毒未清。不能再耗。我将她移至侧室草榻，盖上外袍，取走她发间银质验尸刀，插回腰间备用。

刚返身步入停尸房，窗外扑棱一声，灰羽信鸽跌落在地，腿绑竹筒。我取下展开，胡三娘笔迹跃入眼中：

“蔡攸密令工匠赶制特号人蜡模，眉心带朱砂痣，面容依你塑造。三日内完工，欲于血月前献祭密室。”

附图一张，蜡像草稿赫然便是我本人：双目闭合，唇线僵首，周身裹蜡，唯眉心一点鲜红如血。图纸背面还有小字：“模成之日，即你断气之时。”

我静立良久，将图纸折起，塞入怀中贴身存放。目光落回案头那本新绘图谱，翻开第一页，斜劈回旋刀法清晰在目。

他们想把我变成不会说话的蜡像，陈列在密室之中，当作战利品供其赏玩。

可只要这图谱还在，只要我能唤魂，千具尸体都可替我说话。

我抽出错金铁尺，轻轻敲打掌心。一下，两下，节奏平稳。远处街市渐喧，马蹄声由远及近。

窗台之上，那枚刻着断桅船的铜钱静静躺着，背面新添的刻痕——形如刀劈，正对心脏位置——在晨光中泛出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