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我压低声音,“但他不能再回头了。你父亲签的每一笔账,都在往毒盐案里添柴。现在,有人拿活人的命当筹码,你若还只想保他一人,那就回去守着他,等哪天他被人灭口,再哭一场。”
她咬唇:“那你让我做什么?”
“跟我验这颗牙。”我将油纸重新包好,“我要开棺验那批运夫的尸骨,查他们体内是否沉积砒霜。若属实,便是铁证。”
她盯着我:“你不怕蔡攸?他能在一夜之间烧掉整条街的账册。”
“所以他不会想到,我会从死人嘴里找证据。”
窗外瓦片轻响。
我立即将她拉向廊柱阴影处,自己执扇挡前。片刻,一道人影掠过屋脊,动作迅捷,却不似寻常捕快。待其远去,我才看清那人腰间悬着一枚铜牌——提刑司巡夜令。
不是更夫。
是蔡攸的人。
我低声对程九娘:“你先躲进隔壁空房,别出声。”
她犹豫:“那你呢?”
“我还不能走。”我望向提刑司方向,“证据在我身上,若我此刻离开,必被截杀。我得让他们看见我还在,才能活到明日开棺。”
她咬牙,终是退入邻室,轻轻掩门。
我回到雅间,重坐案前,将错金铁尺收回腰间。油纸包贴身藏着,牙齿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
烛火跳了一下。
我抬头,窗外夜色浓稠,远处提刑司屋顶的瓦兽在月光下露出半张狰狞面孔。我缓缓抽出折扇,扇骨缝隙中的药丸仍在,墨绿色,刻着“解”字。
老瞎子给的,未必只是解毒。
或许,是解局。
我闭目,强催“阴魂读语术”。魂力如丝线探出,缠向那颗牙齿——刹那间,耳边响起断续低语:
“……盐袋……第七车……没封口……我偷尝了一口……苦……肚子疼……没人管……都吃了……”
话音未尽,眉心剧痛,鼻腔一热,血顺唇角滑下。
我睁开眼,抬手抹去血迹,将扇子收拢,握在手中。
第七车盐袋未封,是突破口。
只要找到那批盐,就能追出流向。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北街尽头。那里有一辆空板车停在巷口,车辕上搭着半幅麻布,隐约可见“盐”字残痕。
我盯着那车,不动。
片刻后,车旁转出一个矮小身影,穿着不合身的捕快服,右小指套着铁护甲。她抬头望了望醉仙楼,又左右张望,随即爬上板车,从夹层中抽出一卷油布。
她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叠账册残页。
她低头翻看,忽然浑身一震,猛地抬头,首首看向我所在的窗口。
我们的视线,在夜色中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