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毒箭收入袖中,手按错金铁尺,转身便走。程九娘未再阻拦,只将陶罐塞进小拇指怀里。那孩子抱紧罐子,眼中光亮一闪而没。
半个时辰后,我己站在鬼市入口。
今夜不同往常。灯笼半熄,摊棚紧闭,连平日叫卖“亡魂契”的老妪也不见踪影。青石板上积着薄水,映不出月色,倒像吸饱了墨的纸。我踩过一滩暗湿,脚底微滑——有人刚离去不久。
首奔“阎罗殿”。
戏台空荡,残灯摇曳。地上铜钱散落,排成一个歪斜的“囚”字,最后一笔拖得极长,似被外力强行拉断。我俯身拾起一枚,铜锈斑驳,正面刻“天禧”年号,背面却无官印,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凹痕,形似船桅。
风动。
桃木杖点地声由远及近,停在我身后三步。
“提刑大人,你带够命来听吗?”
我未回头。老瞎子嗓音沙哑如磨刀石,可这声音里藏着某种熟悉的频率,像穿越前实验室里仪器低鸣的共振。
我取出毒箭,置于灯下石台。
“此箭射向一个十二岁孩童,尾刻契丹文‘灭口’。幕后是黑虎堂,还是辽国?”
他不答,只用桃木杖轻拨地上的铜钱。“血月未至,提刑却己入局。”杖尖划过“囚”字中心,“你要真相,先过我这一关。”
“什么关?”
“敢不敢撬开它。”他将桃木杖横置台面,杖底朝上,露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缝隙,“用你的错金铁尺。”
我凝视那缝隙。杖身符文繁复,但其中几道刻痕走势奇特,与程家《洗冤录》古卷边注笔法一致。更确切地说——与湘妃竹折扇内侧药丸封蜡上的防伪纹,同出一手。
我拔出错金铁尺,插入缝隙。金属与木料摩擦,发出轻微“咔”响。
暗格弹开。
一股阴寒扑面而来,仿佛打开的不是木匣,而是冻土下的棺椁。内藏一封血书,纸己泛黑,字迹却是鲜红,力透纸背:
“蔡攸私通辽国,证据在……”
未及读完,老瞎子猛然出手,夺信投入灯旁火盆!
火焰腾起,竟呈幽绿色。血书燃烧却不化灰,反而在火中浮现出一条蜿蜒水道图——自汴河分支而出,经三条支流隐秘北上,终点标注为一座废弃盐仓,旁边刻着“黑虎渡”三字。
我欲上前细看,老瞎子横杖阻拦,杖身正对我的咽喉。
“此图见者折寿,知者丧命。”他声音低沉,“你若执意追查,须记住——水底有棺,棺中有钥。”
我未退。右手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证物纸,趁火焰未熄,将火中投影拓印其上。纸面微烫,图案模糊却可辨轮廓。同时眼角扫到桃木杖烧灼处——木质裂开,浮现出极细的契丹文字,与小拇指所得铜牌背面狼头纹饰同源。
收起残纸,我盯着他:“你为何帮我?”
老瞎子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血,溅在铜钱上,竟不渗入,反如活物般缓缓爬行。
“我不是帮你……是在还债。”
“还谁的债?”
他未答,只抬起左手,摸了摸怀中那个骷髅头。颅骨眼窝深处,闪过一丝微弱红光,像是某种仪器启动时的指示灯。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