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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扬眉吐气（第1页）

腊月里的寒风，像裹着冰碴子的鞭子，抽打着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但今年，这寒风里却裹挟着一股与往年截然不同的、滚烫的躁动。

刘海上百亩药材基地的大丰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村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柴胡、黄芪、板蓝根……一筐筐、一担担沾着泥土芬芳的根茎从地里起出来，在打谷场上堆成了小山。经过简单的晾晒、分拣、打包，然后被陈向东亲自带队的供销社卡车，一车车地拉往县里、市里，甚至更远的地方。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到最后，刨去所有成本——地租、种子、肥料、人工，以及偿还了信用社那笔让他背负了巨大压力的贷款本金和利息之后，刘海个人净赚的数字，让所有知情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将近一千五百块！

在这个“万元户”还是报纸上遥远传说的年代，一千五百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盖好几栋像刘海家那样的砖瓦房！意味着能顿顿吃上白面猪肉！意味着彻底摆脱赤贫，成为村里人人羡慕的“有钱人”！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整个靠山屯都沸腾了。羡慕、嫉妒、眼红、后悔……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染料铺，泼洒在村民们脸上。

那些当初跟着刘海，顶着压力、出钱出力的第一批村民，如二狗、刘富贵、根生等人，此刻个个扬眉吐气。他们分到的红利，虽然远不如刘海，但也足够让他们过上一个肥年，给老婆孩子扯上新布，给家里添置像样的家具。他们围着刘海，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感激，腰杆挺得笔首。

而那些当初犹豫、观望，甚至冷嘲热讽的村民，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们看着根生家新买的自行车，看着二狗娘手上明晃晃的银镯子，心里像有二十五只老鼠在挠——百爪挠心！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跟着海子干了！”

“唉！都怪赵老蔫，当初就是他拦着！”

“现在去找海子，还来得及不？”

一时间，刘海家那五间崭新的瓦房，门槛几乎要被踏破。村民们提着鸡蛋、腊肉，陪着笑脸，挤满了他的堂屋，目的只有一个：明年，俺们也要跟着你种药材！

面对这些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面孔，刘海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异常冷静。

这天，他把最早跟着他干的十几户人家，和后面涌来的几十户村民，一起叫到了打谷场上。寒风凛冽，但场上却人头攒动，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站在石碾上的刘海身上。

“各位叔伯乡亲！”刘海的声音在寒风中清晰传来，“今年咱们药材种成了，赚了钱，这是好事！说明咱们靠山屯的路子走对了！”

下面响起一阵热烈的附和声。

“但是！”刘海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种药材不是种大白菜，它有技术，有风险，更讲究个信誉和规矩！”

他目光扫过下面那些眼巴巴的新来者，语气严肃：“最早跟着我刘海干的这十几户乡亲，是在我一穷二白、谁都看不清的时候，把身家押在我身上的！这份情，我刘海记着！明年，他们原有的土地照种，我还会优先提供更好的种苗和技术指导，收购价格，也按老规矩，上浮一成！”

这话一出，根生、二狗等人脸上放光，胸膛挺得更高。而那些新来的村民，脸上则露出了羡慕和一丝不安。

“至于今年想新加入的乡亲，”刘海看向他们，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刘海欢迎！但是，规矩得变一变。”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新来的村民们竖起了耳朵。

“第一，土地自己解决，租金自负。”

“第二，种苗、肥料，我可以帮忙联系，但钱，得先付。”

“第三，技术我可以教，但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谁要是自作主张，出了岔子，损失自己承担！”

“第西，药材采收后，统一由我联系销售，但我要从中抽取一成的辛苦费，作为技术指导和渠道维护的成本。”

这几条规矩，像几瓢冷水，浇在了不少新来者的头上。跟自己干的人比，这条件显然苛刻了不少。有人当场就皱起了眉头，低声嘀咕起来。

“凭啥他们就能便宜？咱们就得先交钱？”

“还要抽一成？这也太狠了吧……”

刘海听着下面的议论，面不改色，声音提高了几分：“觉得条件高的，可以不参加！我刘海不强求！种药材不是儿戏，想跟着赚钱，就得守我的规矩！我不能让最早信我的人寒了心，也不能让后来的人，躺着就把钱赚了！风险共担，利益才能共享！觉得行的，过完年来找我登记！觉得不行的，大门敞开，来去自由！”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那些原本还有些不满的新来者，看着刘海那坚定沉稳的眼神，再看看根生等人拥护的态度，心里也明白，想跟着赚钱，就得按人家的规矩来。毕竟，渠道和技术，都掌握在人家手里。

最终，大部分新来者还是选择了接受。打谷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有人欢喜，有人盘算，也有人暗自咬牙，但无论如何，刘海在靠山屯的权威，通过这次丰收和这次“立规矩”，被彻底确立了起来。

腊月二十八，刘海揣着厚厚的钞票，再次走进了青石镇信用社。当他把剩下的贷款本金和利息，一分不差地放在信贷员小张面前时，小张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佩服。

“刘……刘海同志，你这还款速度……也太快了！”小张一边办理手续，一边由衷地赞叹。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刘海笑了笑，语气轻松。还清了这笔巨债，他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