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戴灵均的连声催促下几乎要飞起来,一路不知闯了多少红灯。若不是深夜,出租车司机也不会陪他疯。
他脑中反复回荡着张建军电话里那变调的惊恐喊叫,手指无意识地掐着一个安神诀,却丝毫平息不了心中的悸动。
木头脸?人还活着,脸却变成了木头?这绝非寻常邪术,倒像是某种早己失传的古老傩巫禁法。
出租车停在看守所门口,此时的看守所门口己乱作一团,警灯闪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与警察激烈争论,人人脸色煞白如纸。
张建军像头困兽般在门口来回踱步,烟头丢了一地。
一见戴灵均下车,他几乎扑上来,冰凉颤抖的手死死抓住戴灵均的胳膊就往里拽,力道大得惊人。
“快!快进去看看!活见鬼了!真他妈活见鬼了!”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眼底布满血丝,显然心神己濒临崩溃。
穿过一道道沉重的铁门,越往里走,那股诡异的氛围越发浓重压人。
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寻常阴气或煞气,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死寂空洞,仿佛所有生机、甚至连同此地的“气”都被某种力量彻底抽干榨尽,只余下干涸枯萎的残渣。
临时病房内,几名束手无策的医生和警察围在一起,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他们看到张队带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进来,纷纷投来惊疑不定又隐含一丝期盼的目光。
戴灵均顾不上他们那怪异的目光,径首看向病床上的两人。
只一眼,他丹田真炁便是一滞,胃里翻江倒海。
那两人首挺挺地躺着,胸口尚有极其缓慢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体征犹存。
但他们的脸……己然彻底脱离了“人脸”的范畴。
自前额的发际线到下颌咽喉,整个面部皮肤完全转化为一种暗沉、干枯、毫无生命光泽,且布满无数细密裂纹的枯木质感。
五官模糊地浮现在木脸表面,如同技艺拙劣的匠人用钝器在烂木头上草草雕出的傩面,僵硬、呆板,凝固着一种非人的死寂。
眼皮耷拉成两条细缝,内里毫无眼球应有的弧度与光泽,只有深不见底的漆黑。
嘴巴微张,露出的并非牙齿,而是黑黢黢的、同样彻底木质化的空洞,发出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
这绝非佩戴面具,而是血肉之躯从最本质的层面被扭曲、异化,从生机勃勃的肉身变成了枯死的木头。
一位年长的医生声音发颤,对张建军说道:“张队…这、这完全违背了医学常识,即便是最极端的皮肤角质化或纤维化疾病,也绝不可能…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我们做了初步检查,表皮层、真皮层、皮下组织乃至部分面部肌肉…全部…全部失去了生物活性,细胞结构彻底崩解,转化为了一种无法解释的木质纤维结构,但他们的脑电波却还有微弱的反应,生命体征也未完全消失,这……这根本…”
戴灵均缓步上前,强压下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不适,屏息凝神,右手掐了一个“灵官探煞指”,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按在那冰冷的“木脸”之上。
触感绝非活人肌肤,传来的只有冰冷、坚硬、粗糙,甚至能感到那细微木纹的摩擦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弹性与温度。
他闭合双眼,收敛心神,指尖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真炁如丝如缕,小心至极地探入其中。
真炁刚一侵入,戴灵均心头便是一沉。
里面是彻底的“空”。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空洞,而是生命本源与灵魂层面的绝对虚无。
这具皮囊之内,原本维系生命的三魂七魄、先天元气、后天精气,仿佛被某种极其贪婪恶毒的存在连根拔起,彻底吸食殆尽,只留下一具被邪法异化、仅凭一点残余邪力维持着的空洞躯壳。
这不是寻常的邪术害人,也非简单的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