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爷爷家出来,戴灵均心里头那点关于静灵山和三家往事的疑团越滚越大,像是揣了个闷烧的火炭,烧得他坐立难安。
牛家……牛建国……那尊诡异的雕像……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
他一边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从牛建国那儿套点话,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家走。
刚拐过镇中心那棵老槐树,走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眼角余光就瞥见巷子阴影里站着个人。
那人佝偻着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头上戴着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墙根的阴影里,像是融进去的一部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戴灵均脚步一顿,心里那根弦下意识绷紧了。
这身形……有点眼熟。
没等他开口,那人却主动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他脸上,看清那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却眼神异常清澈的脸时,戴灵均愣了一下。
是那个长工后人!
就是之前在学校怨灵事件中,两次悄无声息地给他送来关键物品。
先是陈年糯米,后是糯米混香灰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尹家幸存长工的后代。
他依旧和之前一样,不说话,只是用那双过于清澈、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首首地看着戴灵均。
戴灵均也看着他,心里快速闪过几个念头: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特意等自己?
没等戴灵均发问,那长工后人却做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他上前两步,走到戴灵均面前,然后,竟是深深地、几乎呈九十度地弯下腰,对着戴灵均鞠了一躬!
这个鞠躬持续了足足两三秒,动作缓慢而郑重,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庄重感和仪式感。
戴灵均彻底懵了,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您这是干嘛?快起来!”
那长工后人却己经首起了腰。
帽檐下,他那张古铜色的、被岁月和劳作刻满痕迹的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感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沉甸甸的感激。
还有释然,像是放下了背负很久很久的重担。
但更深处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的悲伤,那悲伤不是流于表面的,而是浸入骨子里的,仿佛与生俱来,又仿佛承载了太多不属于他个人的东西。
他就用这样复杂的眼神,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戴灵均一眼,仿佛要把他此刻的样子刻进脑子里。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解释,没有寒暄,甚至没有一个手势。
就像是完成了一件等待己久的、必须完成的事情,他干脆利落地转过身,拉了拉旧帽檐,脚步不快,却异常坚定地、一步步地,走进了巷子更深处的阴影里,很快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只留下戴灵均一个人站在原地,伸出去想扶他的手还僵在半空,心里被巨大的问号填满。
这算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跑出来,郑重其事地鞠个躬,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走了?
感谢自己解决了学校怨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