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心头一紧。清心院不仅控制成人,连孩童都不放过。他们正在培养新一代的“自愿遗忘者”。这些孩子从小被告知:痛苦来自记忆,幸福源于无知。等到他们长大,便会主动拒绝真相,甚至举报父母“传播旧事”。
这才是最可怕的胜利??不是用暴力压制声音,而是让世界自动消灭提问的能力。
她当即折返西南,直奔裴昭隐居的断魂岭。
山路崎岖,藤蔓缠足。待她抵达洞府时,却发现石门虚掩,室内空无一人。唯有案上留有一盏油灯,灯芯燃尽前的最后一缕火苗,映照出墙上刻痕:
>**“旧窑场火起那夜,宫中有变。
>柳含霜并未受罚,反升‘御前静心使’。
>皇帝服药与否,无人可知。
>而你,已被列为‘极忆之患’,全国通缉。”**
念安冷笑。果然,风暴从未真正平息。所谓彻查,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戏。真正的权力结构依旧稳固,甚至连皇帝是否清醒,都成了谜。
但她并不惧怕。
她取出铁匣中的供词副本,逐一比对笔迹、印章与日期,终于发现一个惊人规律:几乎所有参与掩盖暴政的官员,都在同一天收到了一笔来自“内务库”的赏银。而这笔款项的签批人,并非当朝宰相,而是已故二十年的先帝宠妃??**惠柔夫人**。
可惠柔夫人早已病逝,如何还能批阅公文?
除非……她的名号仍在被使用。除非,有人假借亡者之名,操控现世之权。
念安猛然想起沈知远曾提过的一句话:“陛下幼年目睹母妃被灌药失忆。”那位母妃,正是惠柔夫人。若她未曾真正死去,而是被秘密囚禁于宫中某处,沦为药物实验的活体样本……那么,如今以她名义行事之人,极可能是她的孪生妹妹??传闻中早夭的**惠婉女官**。
此人精通医术,擅制迷魂香,曾在清心院初创时担任首任院长。后因主张“全面清除历史记忆”过于激进,被先帝贬黜,从此销声匿迹。
若她尚在人间,且掌控着宫廷医药系统,那宁神丸的升级版??“忘心丹”,恐怕早已悄然启用。
念安决定入京。
但她不能以真面目现身。于是她重返源语窟,求助老者。
老者听完来意,沉默良久,终从石壁暗格取出一面青铜面具。“这是初代忆使戴过的‘观心镜’,能屏蔽他人对你的情绪探测。但代价是,佩戴者也将暂时失去共情能力??你看得到别人的痛,却无法为之流泪。”
念安毫不犹豫接过。
三日后,一名自称“医女云归”的女子出现在京城最大的义诊堂前。她戴着素纱遮面,手持藤杖,专治“失语症”与“梦境混乱”。短短五日,便有上百名曾服用宁神丸的百姓前来求诊。
她不用药,只以忆晶石轻触患者额头,辅以低吟古调。有人当场痛哭,记起亲人被害真相;有人怒砸药瓶,高呼“我们被骗了”;更有军中退役老兵,在恍惚中说出当年镇压起义时亲眼所见:数百村民被集体推进山洞,封石焚烟,只因他们私传《补遗》残卷。
消息再度震动朝野。
御史台紧急封锁义诊堂,却发现“云归医女”早已离去,只留下一本诊疗记录册,扉页写着:
>**“记忆不是病,忘记才是。”**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一座常年封闭的偏殿悄然开启。
柳含霜立于门前,手中银针筒泛着冷光。“娘娘,新一批‘澄心露’已备妥。只需三滴,便可让他今晚再度安睡。”
殿内传来一声轻笑:“他最近总问我,为什么院子里种的是蓝芽花。我说,那是先皇后最爱的花。他信了。”
帘幕后,一名身着素白长袍的老妇缓缓抬手,指尖抚过案上一卷泛黄的手札??《宁神方解?终章》。
“姐姐啊,”她喃喃,“你说人心不可控,我偏要让它听话。如今,连你的儿子,也学会了笑着遗忘。”
就在此时,窗外忽飘进一片花瓣。
蓝芽花。
老妇瞳孔骤缩,猛地掀开帘帐。只见庭院中央,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手持藤杖,静静望着她。
“你是谁?”柳含霜厉喝,飞身而出,银针如雨洒落。
那人不动,лишь藤杖轻点地面。忆晶石光芒暴涨,形成一圈透明屏障,将所有毒针弹回。柳含霜肩头中针,顿时僵立原地,面部肌肉抽搐,似在挣扎抵抗某种幻觉。
“你说我是谁?”来人摘下面具,露出念安清冷面容,“我是你永远杀不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