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日假,饭吃完他就急赶着走了,下午店里有事,宝珠没送,只嘱咐路上注意些。店里没人,外头日头高挂,宝珠看人远去,心里默数了几个数,看他果不其然回了头。
二人对视一眼,临别时倒生出几分不舍来,只看裴砚清小跑着又回来,拉着宝珠进屋里,顺手带上门,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这才又离开。
这几日店里生意都不大好,这个月换了新菜也没甚起色,宝珠私下打听过,原来是有几家同一条街的食店背后悄悄使绊子。
因先前马二来闹事那回,就有人浑水摸鱼了,也是那回食店门口多了许多看热闹的,使得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甄家食店,那几家食店乐得看热闹,当时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说,这马二都走了,还要在背地里闲话,只说甄家食店的庖厨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那做掌柜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等流言欲传欲烈,偏还没法儿一个个解释,三人成虎,本就是无稽之谈的事儿传着传着倒成了好似真有这回事一样。
甄家食店生意不错,有几道菜格外出名,有些官家小姐或是太太们都常遣下人来买吃食,自听信了这些流言过后,再没人来过了,那些士子学生们更不敢来,好似进了甄家食店就沾惹了什么不好的名声,一时间连食店做的喜饼都销不出去。
更别说城里那些寻常人家的娘子婶子,一个传一个,只将食店传成了个狐狸窝。天热气燥,宝珠也觉得心里憋闷,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差,再与人解释人家只觉得是在狡辩。
陈娘子见此倒是愈发愧疚,忍了几日竟想辞工,觉得是自家耽搁了店里生意。
“外头传言也多是传我闲话,店里少了我说不得会好些……”
宝珠摇头,“哪里是你耽搁了,这一条街眼红咱们生意的可不少,本就没有什么事儿也传成了闲话,若你真辞工了,反倒更坐实了有什么事儿一样,那些背地里煽风点火的瞧着更开心了。你且安心在灶间,若有食客点菜尽心烧,若没有食客点菜正好想几道新菜,或是教大妮儿练练厨艺。”
陈娘子点头,心里却好似压了大石一样沉重。
寻常百姓听风就是雨,一桩小事经人编排,听得人越多,也就成了十成十的真事儿,若想将这事儿揭过,解释是解释不清的,人家只会觉得是在狡辩,对寻常百姓来说,茶余饭后消遣太少,若想要这流言过去,只能用一件更有意思的事儿压过去。
宝珠在纸上写写画画,蒋实在一边同她说话。
“天渐热了,寻常人也不大爱出门,店里头人一多,便是再开窗也闷热,早起来吃一碗面都要淌得一身汗。”蒋实也是有些无奈,“二楼白日里叫太阳晒得更是热,桌椅都是烫的,这还没到伏天里,真到六月,咱们这生意……”
天热各家食店生意都不好,虽说与流言有干系,但那些闲话也只是原因之一,天热食店里头闷,多数食客都不愿进店吃饭。
只可惜如今无论是人家存的冰还是制冰都极贵,原先铺面小些,到夏季生意虽说一般,但因夏日里冷食多,前后通风也不错,总的来说差不了多少,如今食店扩张,不说客人进来嫌热,伙计们进店都觉得汗流浃背。
宝珠焦头烂额,现下食店吃的冷食再用井水湃过是不够的,食店扩张以后用的食材都多一些,井水湃过的食材只够现下两个摊子用罢了。
还是得去寻冰,这时节买冰的还不多,那些冰窖里的冰也是先供给大户人家或是大酒楼为主,小
食店去买冰就得高价来买,寻常一份冰饮子都需得耗费几十文,更遑论一大块冰了。
不过这话倒给她提个醒,“满汴京城没有哪家食店放冰置在铺子里解暑,咱们既想要叫人家来吃饭,等到炎炎夏日,食店吃饭时有冰降暑,任谁都要来瞧瞧,真到夏日热的遭不住,那个还想的起来什么流言蜚语,一心想着如何解暑了。”
食店放冰消暑,可比那些没影子的流言蜚语要紧的多,宝珠也觉得无论哪个听到铺子里置冰消暑都要来乘凉,原先那些流言自然也就随之散去了。
回家问过徐娘子有没有门路,徐娘子摇头,倒是宝珠提起这事儿叫她生出一些想法,
“不如我明年租个冰窖,到冬日里冻一窖冰来年夏天好用,冬天河里冰块一文不值,到了这时节,寻常那些河冰一块冰得卖五百文钱,虽说存上几月余下的冰也不剩多少,但能存下都是赚的,耗费出去的不过是挖冰切冰的工人花销还有赁下冰窖的花销,去掉这些花销,余下的都是赚的。”
宝珠点头,“阿娘咱们合伙,今年你且先租一个冰窖,耗费的银钱我出一半,到明年得的冰分我四成如何?”
“母女两个哪里要说这些,这事儿真做成了明年分你一半就是。”
徐娘子哪里会跟宝珠算这个,立即点头应了。
只是这河冰只能降暑,不能做冰饮子,若用河冰制饮子,河水本就脏污,冻了几月化了就更脏了,食客喝了必定闹肚儿,那硝石制出来的冰才好做饮子,酒楼现下用的冰多是硝石制的,还有那冬天用干净水冻过存起来的,到真正的伏天里,无论哪样冰少说得七八百文一块。
若是要想在店里置冰降暑气,每日少说得六块冰,到天最热的时候,冰融的快,用的只会更多。
不光消热气要用冰,店里还打算新上一些新奇冰食,宝珠想的是解暑的便用河冰,若是来做店里冰食便去冰铺买那硝石制的干净冰。
原本还想着从哪儿买冰,甄父回来正好听她念叨,立即就说他认识个冰铺的掌柜。
大户人家都有专供的冰铺,更有甚者自家也有冰窖,甄父常去人家做席面,也因此认识了这卖冰的掌柜。
宝珠从他这儿出去打探了一番,问到店在哪儿,紧着就出门找到了那家冰铺。
先问过价儿,再与掌柜的报上阿爹名号,叫他便宜些,这掌柜的看起来与甄父颇为相熟,他给的价也比寻常冰铺要便宜一些。
可即使再便宜,若店里真要用冰降暑,一日里少说得耗费七八贯钱,寻常食店一整日营收也不过十几二十贯罢了,到年节一日才三四十贯的营收。
宝珠心里算过帐,自天热起来,每日店里不过进账三两贯钱,余下的多是走食牌上面扣,甚至有些办了食牌的食客用尽了账上的钱也不愿再续了。
若一直任由下去,只怕生意只会越来越差,即便等天凉快下来,原先的食客恐怕也忘了甄家食店了。
这事儿宝珠心有纠结,若是定了冰,每日营收依旧一般,原本还算保本的铺面就要开始亏本了。思来想去,一封信去到裴砚清那儿,裴砚清才看罢信便笑了,说是纠结,实则她自己心里已有了偏向。只回了一封信说若是亏了,亏的银钱只算他的。
“到时亏了多少,我给你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