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韩武、尉迟青等兰陵王旧部,即刻寻由,或贬或徙,调离京师,分散安置于偏远之地,严加看管,绝不容许他们再有串联之机。”
“其二,兰陵王府……嗯。”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迅速被狠厉取代,“王妃郑氏,年轻守寡,朕心实在不忍。着内府局,尽快‘清点’王府资产,理清之后……便让她迁出王府吧。王府……收回内廷。”
所谓的“迁出王府”,无异于抄家后的驱逐,其下场可想而知。
至于“收回内廷”,这座象征着兰陵王荣耀与权力的府邸,很快就会被新的主人占据,或者干脆荒废,抹去一切旧主的痕迹。
“其三,”高纬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阴森的意味,“朕不希望,将来听到任何关于兰陵王死因的……流言蜚语。你们,明白该怎么做。”
祖珽和穆提婆心领神会,这是要他们动用一切力量,封锁消息,铲除任何可能散播“真相”的源头,将“暴毙”这个说法牢牢钉死。
“臣等遵旨!定将此事办得稳妥,绝不留任何后患!”两人齐声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高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感到一阵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包袱后的扭曲轻松。
仿佛拔除了一个深埋体内日夜作痛的毒疮,虽然过程血腥,但终究是解决了。
祖珽和穆提婆躬身退出紫宸殿。
走出殿门,来到阳光之下,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又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将更加稳固。
殿内,高纬独自一人,依旧把玩着那枚玉印。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玉印上,反射出温润的光泽,但他却只觉得冰冷。
他再次低声自语,这一次,语气肯定了许多,仿佛是为了彻底说服自己:
“西哥,你别怪朕……要怪,就怪你太能干了,怪你……太得军心了。这江山,是朕的江山。任何可能威胁到它的人……都不能留。”
他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化的波动消失了,只剩下属于帝王的无情与冷酷。
“传旨,”他对殿内重新侍立的内侍吩咐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让中书舍人拟旨,兰陵王高长恭,英年早逝,朕心甚恸,追赠太尉,谥号‘忠武’,以示哀荣。其府中一应事宜,着由祖珽、穆提婆协同内府局,妥善处置。”
华丽的追赠,冰冷的清算,同步进行。
一名内侍躬身领命,快步退出大殿,前去传达这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旨意。
又一名小黄门悄无声息地捧着一个新的奏匣进来,跪呈御前。
帝国的政务永远不会停止,一个亲王的死亡,无论多么显赫,也仅仅只是这巨大权力机器运行过程中的一段插曲,很快就会被新的奏报、新的纷争所覆盖。
高纬放下玉印,拿起一份新的奏章,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政务上来。
但殿外远处,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了钟鼓之声,或许是哪座寺庙在为那位冤死的亲王做法事超度。
那声音微弱,却执着地穿透层层宫墙,钻入他的耳中。
他烦躁地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