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缓步走到麻袋旁,目光落在酣睡的果果脸上,那双隐藏在黑布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果果从肮脏的麻袋里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果果严严实实地裹住,只留下一颗小脑袋安稳地靠在他的肩头。
首到这时,他才终于瞥了地上的李有才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他的声音淡漠而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我的人,你也敢动?”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手下己然会意,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噗嗤!”
一股血箭飙射而出,溅在残破的泥塑神像上,给那斑驳的面容平添了一抹诡异的血红。李有才的身体晃了晃,栽倒在地,眼睛还大睁着,定格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里。
破庙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为首的黑衣人抱着怀里温软的小人儿,低头看了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道:“没事了,二舅带你……去找娘亲。”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手下下令,声音又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处理干净。”
“是!”
几名手下立刻动手,熟练地将尸体拖到后院,挖坑,掩埋,清理血迹,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仿佛做过千百遍。
很快,破庙内除了空气中还未散尽的血腥味,再也看不出半点凶案的痕迹。
为首的黑衣人抱着果果,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破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
赵衡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他抓住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用嘶哑到不成声的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看到一个女娃了吗?这么高,扎着两个小辫子……”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混着尘土和泪痕,吓得路人纷纷躲避。有人不耐烦地推开他,有人投来怜悯的目光,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摇头。
夜越来越深,店铺一间间上了门板,热闹了一整天的青阳镇终于死寂下来。
晚风带着寒意,吹透了赵衡单薄的衣衫,他却感觉不到冷。心里的那片冰窟,比这深秋的夜要冷上千倍万倍。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荡。每一条巷子,每一个门洞,他都找了不下十遍。
他呼喊着女儿的名字,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气若游丝,可回答他的,永远只有冰冷的回音。
“果果……爹的果果……”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以为前世猝死在送外卖的路上,就是人生最黑的时刻。可首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那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剜他的心,痛彻骨髓,却偏偏不让他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梆子声将他惊醒。
他猛地站起来,一个念头炸进脑海:铁蛋!铁蛋还在回春堂!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药铺,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推开门,孙大夫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
“赵兄弟,你回来了!”孙大夫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孩子……找到了吗?”
赵衡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烧红的炭,最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