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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易州春鼓(第1页)

——元丰八年二月初七,亥时三刻。

易州北门“望燕门”外二里,雪片大如鹅毛,却被风卷着横飞,像无数碎刃在空中互斫。城门楼檐角挂着十二盏风灯,灯罩是牛皮蒙的,外刷桐油,可挡风雪。灯火在黑暗中晕成一团团暗橘色的雾,照得城砖上那层薄冰闪闪发亮,仿佛整座北门是用黑铁与琥珀拼成。

城门洞里避风处,挤着七八个守卒,正围一只铜火盆烤手。火盆里烧的不是柴,是煤——大同府新运来的“乌金”,火苗蓝幽幽,带着硫黄味。守卒们把冻硬的麦饼插在刀尖上烤,饼皮起泡,一股焦麦香混着煤烟,在门洞里打着旋。

“这鬼天气,辽狗的蹄子该冻裂了吧?”一个脸上带冻疮的少年兵笑嘻嘻。

“冻裂?”队头老周吐掉嘴里的冰渣,嗤笑道,“辽狗的马,冬天吃羊油拌豆子,蹄子比你命都硬!”

话音未落,城头铜锣“当”地一声脆响,像一把刀劈进众人耳鼓。

“风灯!风灯!”望台上的哨卒扯着嗓子喊,“北门风灯灭了六盏!”

守卒们一哄而散,少年兵把半块焦麦饼塞进怀里,跟着老周往城头跑。

城头值夜的,正是章衡。

他披着一件灰白羊毛大氅,大氅里衬是江南贡缎,外头却故意缝了几块粗麻补丁,远看像个潦倒书生。可当他抬手按住垛口,袖口滑落,露出腕上那串黑曜石佛珠——那是狄青在渭州大营亲手所赠,军中识货的人一看便知道:此人虽文,却杀过人。

章衡眯眼望北。

风灯灭得蹊跷:不是被雪压灭,也不是被风吹灭,而是被人用吹箭打灭了灯芯。箭杆短,约西寸,杆尾缠狼毫,一色雪白。

“辽人斥候。”他轻声说,像在陈述晚饭菜单。

身后,赵仲铣抱着一杆火绳鸟铳,枪管上凝着白霜,“学士,要不要开城追?”

“追?”章衡回头,眼角带笑,“追出去,就中计了。辽人巴不得我们开城。”

他伸手在垛口抹了一把,指尖沾了几粒细沙,放到鼻前闻了闻——硝味,极淡,却逃不过他的鼻子。

“他们在试风向,也在测火力。”章衡搓掉硝沙,“告诉铁栅营,加双倍岗,煤炉不灭,火绳不熄。再告诉狼骑校尉韩琦,让他把马嘴套摘了,马要嘶就嘶,辽人听得见最好。”

赵仲铣咧嘴:“学士这是要请他们听春鼓?”

“春鼓?”章衡笑出声,“不,是给他们送终钟。”

铁栅营在外城壕北岸三百步,原是易州旧校场,如今被一道新砌的矮墙围了。矮墙不高,却每隔十步插一根铁栅,栅尖斜指夜空,像一排黑牙。墙内,三十座倒焰煤炉昼夜不熄,炉火映得半边天发红。

此刻,炉火最旺的一座炉前,沈归田正带着二十名学徒往炉膛里添“蜂窝砖”。蜂窝砖是章衡让窑口新烧的——煤粉、黏土、硝渣、硫磺按七三二一的比例,压成砖,再钻蜂窝眼。砖在炉里烧得通红,眼孔里喷蓝火,像一条条火蛇在跳舞。

沈归田用铁钩拨了拨蜂窝砖,火星溅到皮围裙上,烧出几个焦洞。他却咧嘴笑:“蜂窝火旺,子铳才能吃得饱。”

旁边,阿兀良蹲在一只大木箱前,箱里铺着干草,草上整整齐齐码着子铳——三寸长,熟铁卷成,口小肚大,像缩了水的酒壶。每壶里塞三钱火药、七钱铁蒺藜,口沿用黄蜡封口,蜡面压出“易州”二字。

阿兀良拿起一枚子铳,在耳边晃了晃,听见里头铁蒺藜沙沙作响,满意地点头:“比上次多一钱药,辽狗的甲更厚了。”

他抬头问沈归田:“听说今夜要用新铳?”

沈归田朝炉后努嘴:“在那儿。”

炉后空地,架着一支新火铳——铳管长五尺,径一寸半,外壁车出六道凹槽,凹槽里嵌铜丝,铜丝与铁管之间灌铅,既散热又防炸。铳尾装一转轮,轮上有六个子铳巢,像蜂巢。转轮柄连一根铜链,铜链通到铳身下方的小风箱。

阿兀良看得首吸气:“这……这不是火铳,是火镰!”

沈归田嘿嘿笑:“学士叫它‘连环火雨’,一扣扳机,六子铳连发,三十息内打光。打完换轮,比换弹快。”

说话间,章衡带着赵仲铣进了营。

章衡先看蜂窝炉,再看新铳,最后弯腰从煤渣里捡起一块焦黑的铁片——那是前天试射时炸膛的残片。他用指甲刮了刮断面,点点头:“脆,还得加锰。”

赵仲铣压低声音:“学士,北门风灯灭了六盏。”

章衡“嗯”了一声,走到矮墙缺口,望向北面雪原。雪原黑得像一池墨,只有风声在搅动。

“辽人斥候在找我们的哨位。”他轻声道,“也在找我们的火器射程。”

他回身,指向铁栅营外那片空旷雪地:“让他们找。把新铳推到雪地里,架在壕沟北沿,别挡栅栏。子铳巢里装空包药,加七钱石灰粉。射程短,却够他们吃一壶。”

沈归田瞪眼:“空包药?那杀不了人。”

章衡笑:“杀人的法子多,今晚先杀他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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