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成年驯鹿换草三斤,幼鹿换草一斤半。
雪角昂首,似在炫耀自己值三斤半。
交易完毕,阿古拉把换来的羊草塞进雪角嘴里,
雪角咀嚼,鹿铃清脆,像在唱:
“草香,路长,北疆无恙。”
午后,五十峰骆驼迤逦而来,驼铃叮当,驼背上驮着沉甸甸的邮囊。
骆驼客是回鹘商人,名唤玉素甫。
他牵来一匹双峰白骆驼,驼峰高耸,毛色如雪。
羊草五斤,铃响七声。
玉素甫接过草束,竟从怀里摸出一把葡萄干,塞进章衡手里:
“南人的草甜,回鹘的枣香,
南北一家,雪原无狼!”
榷场西侧,一溜灰狼皮帐,帐外无人,帐内却有几双阴鸷的眼睛。
辽商耶律留哥,乔装成牧民,手里捏着一把盐粒,指节发白。
“一斤草换一匹马?章衡疯了!”
他低声咒骂,却不敢妄动——
榷场西周,少年骑军刀出鞘,狼皮睡袋鼓起,像随时会扑出的狼群。
更远处,雪将军蹲坐在雪丘上,绿眸幽幽,盯着辽帐。
它忽然仰头长啸,声音穿透风雪,首刺耶律留哥耳膜。
辽商脸色骤变,转身隐入雪幕。
黄昏,交易结束。
三百匹蒙古马、两百匹驯鹿、五十峰骆驼,皆颈挂羊草束,尾系桂花渣香囊,
像一支庞大的、会移动的桂花林,在雪原上缓缓南移。
少年们骑上新换的马,马背铺狼皮,鞍边挂鲸骨笛。
阿蛮骑一匹黑马,马额生白星,正是巴彦的“乌云”。
他单臂勒缰,左手高举桂花糕,大声唱:
“羊草换马,桂花换心,
少年骑马,北地迎春!”
歌声未落,雪原忽起一阵旋风,卷着桂花渣与羊草屑,
像一场金色的雨,落在少年们的发梢、马鬃、狼皮睡袋上,
也落在呼伦湖的冰面上,
落在北疆每一寸冻土上。
夜幕降临,榷场灯火不灭。
章衡立于高台,看着远去的马群、鹿群、驼队,
轻声对沈括道:
“一斤草换一匹马,换的不止是马,
是北疆的人心,
是少年与狼、与鹿、与马、与驼的盟约,
是这条北运河,最鲜活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