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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心火劫（第1页）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呔！孽畜！滚开！”

一个苍老却异常洪亮的声音，如同旱地惊雷，猛地从雨幕深处炸响！

紧接着，“嗖！嗖！”几声破空锐响！

几道模糊的黑影闪电般射来，精准无比地打在几只狼的脚边和头狼的背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震慑心魄的威势，溅起一片泥水！

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猛地跳开，发出惊恐的呜咽。头狼背上挨了一下，吃痛地嚎叫一声，幽绿的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和暗器射来的方向，又忌惮地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孙承岳，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带着狼群，夹着尾巴，迅速消失在浓密的雨幕和荒草之中。

孙承岳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几乎脱力。他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披着厚厚蓑衣、戴着大斗笠的身影，拄着一根粗壮的药锄，正从镇子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走来。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蓑衣下摆沾满了泥浆，显然也赶了不短的路。刚才那几声呵斥和投掷石块的手法，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那人很快走到近前，在破庙残破的门檐下站定，掀起了斗笠。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庞露了出来。皮肤黝黑粗糙，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一双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清亮有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寒星，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和洞明。他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背篓，浓郁的药草气息混杂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即使隔着雨幕也清晰可闻。

是个老药农。

老药农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狼群留下的爪印和孙承岳狼狈不堪、只着单衣、浑身泥水血污、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柴火的模样，最后落在他那双燃烧着余怒未消和深深焦虑的眼眸上。老人的眉头深深皱起，眼神里没有多少惊讶，反而是一种沉重的了然，仿佛早己看透了这雨夜下的苦难。

“后生仔，”老药农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却字字清晰，穿透雨声，“这鬼天气，这鬼地方，抱着把湿柴火跟狼拼命？不要命了？”他的目光越过孙承岳，投向破庙内那片黑暗，鼻翼微微翕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里面还有人？瘟气缠身，病入膏肓了吧？”

孙承岳看着眼前突然出现、又解了围的老者，紧绷的心弦并未完全放松，反而升起一丝警惕。这老药农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那清亮的眼神也绝非普通山野村夫所有。但他此刻顾不得许多了！胡灵儿体内劫气侵蚀刻不容缓！

“老人家！”孙承岳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紧张而异常干涩，他急切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内子染了瘟疫，邪气炽盛，高烧不退，急需生火取暖！求您……”

老药农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没有丝毫意外：“这镇子里的瘟气，隔着几里地都能闻见！跟我这老药篓子身上的味儿混一块，都快腌入味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背上沉重的药篓，动作麻利地打开外面防水的油布，露出里面分门别类、用草绳捆扎好的各种草药，浓郁的药香瞬间压过了庙里的霉味，似乎也稍稍驱散了一丝污浊的疫气。

他看也不看孙承岳，径首抱着药篓走进破庙。借着门口透进的微光，他一眼就看到了草堆上蜷缩着、气息奄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黑气的胡灵儿。

“啧！”老药农眉头锁得更紧，快步上前，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胡灵儿滚烫的手腕上。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行医多年的沉稳气度。片刻后，他浑浊的眼珠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惊疑——这女娃的脉象，除了疫病邪毒，竟还有一种更深沉、更污秽的力量在侵蚀她的生机！

孙承岳紧随其后，紧张地注视着。他怀里的湿柴和破毡布此刻显得如此无用。

老药农收回手，又仔细看了看胡灵儿的面色和呼吸，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声道：“外邪炽盛，内火焚心！寒热交攻，己入厥阴！更有一股阴毒邪祟之气盘踞心脉！再拖下去，神仙难救！”他刻意用了“邪祟之气”而非“疫气”，目光若有深意地瞥了孙承岳一眼。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孙承岳心上！他脸色瞬间煞白，急切道：“老人家！可有办法？求您救救她！我们……”他下意识地想许诺什么，却发现自己这“行脚医”的身份，此刻竟拿不出任何可以等价交换的东西。

老药农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锐利地扫过孙承岳焦急万分的脸，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怀中依旧死死护着的湿柴和破毡布。老人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像是怜悯，又像是某种洞穿世情的了然，更深处，仿佛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了然——对这“邪祟之气”本质的了然。

“办法？”老药农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在对孙承岳说话，而是在对着这破庙的黑暗、对着这无情的风雨诉说，“这世道，人不如狗！药石能救病躯，却难医这人心里的寒毒和业火！更别说……”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沾染了不该沾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动作不停。粗糙的手指飞快地在药篓里翻拣，挑出几味草药：干枯蜷曲的柴胡根、带着泥土气息的肥大黄芩、还有几片皱巴巴的、颜色深沉的不知名叶子（其气息隐隐带着一丝微弱的辟邪之力）。

“生火！”老药农头也不抬，简洁地命令道，同时将挑拣好的几味药塞进一个随身携带的、被磨得发亮的黄铜药罐里，“用你怀里那点湿柴！凑合着！有烟也比冻死强！这寒气，也是那‘东西’的帮凶！”

孙承岳如梦初醒，连忙将怀里的湿柴和破毡布放下。他手忙脚乱地在神像前清理出一小片空地，将湿柴堆在一起。湿柴难以点燃，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用两块石头拼命敲击摩擦，试图迸出火星。冰冷的石面冻得他手指麻木，火星在潮湿的空气中一闪即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