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入小豆子的耳中,让他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在这寂静得只剩下远处血管搏动声的诡异腔体内,任何一点异响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两人屏住呼吸,紧靠着身边一处巨大、苍白的骨质结构,尽可能隐藏身形。白墨的左臂依旧传来阵阵抽痛,冰晶膜下的伤口在雪狐血脉缓慢的自愈下艰难地修复着,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着灼热和冰凉的奇异触感。他右手中的冰匕首纹丝不动,寒气内敛,唯有刃口流转着微不可察的冷光,维持它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但他不敢散去——在这里,瞬间的松懈都可能致命。
前方那个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的肉瘤器官,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带动着周围肉壁的蠕动,发出沉闷的“噗通”声。而就在那肉瘤投下的阴影边缘,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同步移动——不是肉瘤本身那种规律的搏动,而是一种更轻微、更小心翼翼的滑动,带着某种窥探的意味。
过了令人窒息的十几秒,那东西似乎确认了外界的“威胁”暂时消失,缓缓从阴影中探出了。。。一截肢体?
那并非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种诡异的结构。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根苍白、细长、覆盖着某种黏液薄膜的触须,顶端没有眼睛或口器,而是一个不断开合的感官簇,轻轻触碰着地面和空气,似乎在谨慎地探查着。它的动作轻盈而诡异,带着一种非人的生命力。
白墨的狐耳微微转动,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频率极高的振动声,正是从那感官簇发出的。这声音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仿佛能干扰人的神智。
“不是攻击性的。。。”白墨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判断,但警惕丝毫未减。在这个鬼地方,任何未知存在都可能致命,表面的无害往往隐藏着更深的恶意。
那根触须探查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开始更大胆地向外延伸。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足足七八根类似的触须探了出来,支撑着一个约莫半人高的、如同水母与节肢动物结合体的苍白身体,从肉瘤后方滑了出来。
它的主体像一个半透明的囊袋,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散发出幽微的、不稳定的光芒。它移动的方式非常奇特,几根触须交替点地,悄无声息,身体几乎悬浮在地面之上,在那脉动的肉粉色光线下,显得格外鬼魅。
【窥探水母】——又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白墨脑海,伴随着一段模糊的信息碎片:以废弃能量和生物残渣为食,感知敏锐,性情通常谨慎,但其囊袋内包裹的东西可能具有强烈精神污染。
这个生物似乎对他们没有敌意,它的感官簇转向了旁边那滩“腐溃聚合体”留下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黏液,触须尖端探入其中,开始缓慢地吸收。随着它的吸收,囊袋内的微光也随之明亮了一点,那光芒变幻不定,偶尔会闪过一些难以理解的、破碎的影像碎片。
“它在。。。吃东西?”小豆子小声道,声音里混合着惊奇和厌恶,“它肚子里那发光的是什么?看起来好恶心。。。”
“别一首看那光。”白墨低声警告,他感觉到那光芒似乎试图拉扯他的注意力,搅动他的精神。雪狐的力量带来的一丝精神抗性让他抵御了这种影响,但小豆子显然有些恍惚。他轻轻碰了碰小豆子,一丝微弱的寒气让对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就在他思索时,那只“窥探水母”似乎吸收完了黏液,感官簇忽然高频振动起来,转向了他们藏身的方向!它显然发现了他们!
白墨瞬间握紧了冰匕首,小豆子也紧张地举起了铁棍。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或尖叫并未发生。那水母般的生物只是“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白墨受伤的左臂,囊袋内的光芒闪烁频率发生了变化,似乎带着一种。。。好奇?或者说,是某种评估。随后,它的一根触须缓缓抬起,指向了一个方向——腔体深处那些巨大阴影所在的方向,那里肉壁上的血管更加粗壮密集,搏动的力度也更强。
接着,它不等两人反应,便迅速而无声地滑回了肉瘤后方,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小段湿滑的黏液痕迹。
只留下白墨和小豆子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它。。。它刚才是指路了吗?”小豆子不确定地问,下意识地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
白墨眉头微蹙,看着那生物消失的方向,又低头感受了一下左臂伤势传来的阵阵抽痛。雪狐的自愈能力正在工作,但速度太慢了,在这个危险的环境里,重伤员的身份随时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那个方向,似乎也是血管脉络更密集、能量流动感更强的方向,或许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白墨诚实地说,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善意,也可能是陷阱,或者只是把我们引向它的巢穴。”在这个地方,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那只水母看似无害,但它囊袋里那些破碎混乱的光影,总让他觉得不安。
但他没有太多选择。伤势需要处理,困在这里无异于等死。那个方向至少看起来不像死胡同,总得去碰碰运气。
“小心点,跟紧我。”白墨散去冰匕首以节省宝贵的精神力,但保持着高度警惕,向着那个方向缓缓前进。每一步都踩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上,感觉异常别扭。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生物特征”越发明显。肉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会自发荧光的苔藓状组织,提供了些许照明,但这些光也是变幻不定,映得通道内光怪陆离。脚下偶尔会踩到一些温热的、缓慢流动的粘稠液体,必须小心避开,谁知道这些“体液”有没有腐蚀性或者其他效果。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也更浓了,几乎凝成实质,吸入肺里带着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弥漫的微弱能量,似乎与他体内的雪狐之力产生着极其细微的、既排斥又吸引的共鸣。这里的能量似乎。。。更“活”,但也更“杂”,充满了各种混乱的意念碎片和生命杂质,尝试吸收它们风险极大,很可能导致精神错乱或者力量污染。这让他恢复精神力的速度大打折扣。
他的左臂在自愈作用下好了些许,剧痛减弱为持续的钝痛,但速度依旧缓慢得令人焦虑。精神力的恢复也比在站台时困难得多,一种淡淡的疲惫感开始萦绕不去。
走了不知多久,仿佛在这个巨大的生物体内迷失了方向,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径宽阔许多,地面相对干燥,墙壁上的血管粗如儿臂,强劲地搏动着,通向一个远处传来雷鸣般低沉轰鸣声的巨大腔室入口,那入口边缘还在规律地收缩舒张,如同某种巨兽的喉咙。另一条则狭窄曲折,被发光的苔藓覆盖,光线幽暗,寂静无声,似乎通向更幽深、更隐秘的地方。
该走哪边?
白墨停下脚步,仔细感知。那宽阔的路径能量强烈而躁动,给人一种极度不安的危险感,仿佛靠近就会被那巨大的力量吞噬。而狭窄的小路,能量虽弱,却似乎更。。。纯净?更内敛?
就在他犹豫之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声音,突然从那条狭窄小路的深处传了出来!
那声音空灵而悲伤,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首接拨动了心弦,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想要去探寻、去保护的冲动。在这充斥着诡异与死亡的血肉回廊中,这哭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