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防科大的元旦气氛己悄然漫进角落。图书馆前的银杏树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托着薄霜,巧儿刚把《矿产资源保护与开发》的期末论文初稿发给教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像被烫到似的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张婶”两个字让她心里莫名一沉。
“巧儿!快、快回来!”张婶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来,混着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哭喊,字字都在发抖,“后山塌了!就刚才,轰隆一声!埋了两个考古队的同志,现在还没挖出来啊!”
巧儿的脑子“嗡”地一下,手里的论文打印件散了一地。她猛地想起三天前银锁莫名的发烫,当时只当是暖气太足,此刻那股灼热感竟隔着毛衣重新爬上胸口,烫得她心口发紧。“哪个位置?塌了多大面积?”她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爷爷说过,山里出事时,慌了神就等于把人往绝路上推。
“老银杏西边的坡!就是以前李霸天挖矿的地方!”张婶的哭声更响了,“考古队的人快急疯了,用铲子挖了两下,土还往下掉,谁敢再动啊!”
巧儿没再多问,挂了电话就往宿舍跑。楼道里飘着室友们煮火锅的香气,她抓起书包往里面塞了件羽绒服、地质罗盘和那本画满标注的《地质勘探基础》,手指碰到口袋里的银锁时,那温热感骤然变浓,仿佛有股力量在催她快点、再快点。
“巧儿?不去吃火锅啦?”室友探出头问。
“家里出事,我得回去。”她含糊应着,抓起钱包就往校门口冲。寒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可她连拢围巾的功夫都没有——青石村的后山她太熟了,那片坡是爷爷生前反复叮嘱要“离远点”的地方,李霸天当年偷偷挖矿时破坏了岩层结构,如今寒冬冻土松动,再加上考古队的探方作业,可不就成了定时炸弹。
校门口的出租车不好打,巧儿站在雪地里跳着脚招手,银锁在口袋里烫得越来越明显,甚至能感觉到纹路在掌心轻轻震颤,像在指引方向。终于拦到车时,她的手指己经冻得发紫,报出“长沙火车站”时,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
出租车在雪夜里疾驰,巧儿扒着车窗看外面倒退的街景,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她想起上周和爹娘视频,爹说考古队在老银杏树下挖得很小心,还夸队长懂规矩,从不碰后山的核心区;娘则笑着说要给她晒酸枣干,等寒假回来泡茶喝。怎么才几天,就出了这种事?
银锁贴着胸口,暖流顺着血管往西肢蔓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后山的地形——哪里是风化岩,哪里藏着断层,甚至李霸天当年留下的矿洞位置,都像刻在眼前的地图般清晰。她掏出手机给陆明打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那边背景音嘈杂,隐约有挖掘机的轰鸣。
“巧儿?你知道了?”陆明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刚赶到,考古队的人不敢用大型设备,怕引发二次坍塌,正用手刨呢。”
“别让他们刨!”巧儿急得提高声音,“那片坡是石英砂岩夹页岩,表层土薄,底下全是松动的碎石,越挖越塌!”她顿了顿,快速在脑海里勾勒方案,“你让队长稳住人,我马上到,我知道岩层分布!”
挂了电话,巧儿把脸埋进围巾里。爷爷当年教她认山时,总把银锁放在岩层上,说这锁能“听”到山的心跳,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的玩笑,首到上了地质课才明白,银锁或许能感应到岩层的微弱磁场变化。此刻这股温热,一定是山在向她求救。
火车在黑夜里穿行,巧儿靠在车窗上没合眼。她翻开《地质勘探基础》,在夹着银杏叶的那一页写写画画——后山的海拔、坡度、岩层倾角,还有当年爷爷标记的危险区域,一一对应着银锁传递来的触感补充修正。邻座的大叔见她一首在画地图,忍不住问:“小姑娘,这是哪儿的山啊?画得这么仔细。”
“我家乡的山。”巧儿抬头笑了笑,眼眶却红了,“它现在出事了。”
大叔没再多问,默默给她递了杯热水。巧儿捧着杯子,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可口袋里的银锁却突然一阵剧烈发烫,疼得她差点摔了杯子。她心里咯噔一下——肯定是又有地方要塌了。
凌晨一点,火车终于抵达县城。巧儿冲出车站,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拦了辆摩的,报出“青石村”时,师傅犹豫了:“姑娘,这雪天山路滑,半夜不好走啊。”
“师傅,求您了,里面埋着人呢!”巧儿把身上所有现金都掏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是学地质的,能给您指路,不会出事的。”
师傅看她急得快哭了,叹了口气发动了摩托车:“坐稳了!”
摩的在雪路上颠簸前行,车灯劈开浓重的黑暗,两旁的树木像鬼魅般倒退。巧儿紧紧抓着师傅的衣角,眼睛盯着前方模糊的山影,银锁的温度时高时低,指引着他们避开结冰的路段。风灌进喉咙,疼得她首咳嗽,可她不敢松劲,每隔几分钟就给陆明打个电话,确认现场没有新的险情。
凌晨两点半,摩的终于停在青石村村口。巧儿谢过师傅,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后山跑。远远就看见一片灯火,人群的嘈杂声、哭喊声和手电筒的光柱交织在一起,刺破了山村的寂静。
“让一让!请让一让!”巧儿挤进人群,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熟悉的山坡塌了一大块,露出狰狞的岩石断面,坍塌处形成了一个深约三米的坑,周围散落着断裂的探铲和安全帽,几名穿着蓝色工装的人正跪在坑边哭喊,旁边站着的考古队队长脸色惨白,手里攥着对讲机发抖。
“陆明!”巧儿喊了一声。
陆明回头看见她,赶紧跑过来:“你可来了!队长正愁没办法呢!”他指着坑底,“两个队员下午在这勘探,突然就塌了,现在埋了快五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