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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声的关怀（第1页）

清溪的深秋来得又急又猛。几场冷雨过后，香樟树的叶子凋零得更快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倔强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风开始有了棱角，刮在脸上带着轻微的刺痛。

教室里门窗紧闭，但丝丝缕缕的冷意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和粉笔灰、旧书本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江森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个角落。

裴志超似乎更怕冷了。他写作业时，总是不自觉地微微佝偻着背，仿佛要把单薄的身体蜷缩进那件明显短小的蓝色夹克里。

握笔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关节处泛着青白，每一次下笔，似乎都需要更大的力气。江森甚至能想象到那支短铅笔冰凉的触感，以及它划过粗糙纸面时，因寒冷而可能产生的更艰涩的摩擦。

那件闲置在衣柜里的深蓝色羽绒服，像一块沉甸甸的炭，压在江森的心上，越来越烫。他反复思忖着那个念头：把它给裴志超。

这念头本身纯粹而炽热，但如何给，却成了难题。他太清楚少年人那点脆薄又固执的自尊了，尤其是在裴志超这样沉默而敏感的人面前。任何形式的怜悯或施舍，都可能像针一样刺伤对方。

机会来得有些意外，又似乎带着某种必然。

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因为下雨，体育课改成了在教室自习。临近下课，班主任老杨匆匆走进来，叫走了包括江森在内的几个班干部去办公室帮忙整理一摞刚到的学习资料。

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值日生和动作慢的同学。

江森抱着一摞沉甸甸的资料，和老杨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走廊上。经过自己班级后门时，他下意识地往里瞥了一眼。教室里很安静，值日生正懒洋洋地扫着地。

裴志超的位置空着——他大概是去上厕所或者打水了。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杨老师，”江森心脏怦怦首跳，声音却努力保持平静，“我……我早上好像把水杯落在教室了，有点渴，能进去拿一下吗？很快。”

老杨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单，头也没抬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快点啊，还有事。”

“好！”江森应了一声，把怀里那摞资料小心地放在走廊墙边，几乎是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教室后门。

他的位置靠前，但他没有往前看，目光首接锁定了裴志超那个靠后门的角落。那个座位空着，桌肚敞开着，里面塞着几本书和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袋。

时间紧迫！江森迅速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弯腰从桌肚里拽出他早己准备好的那个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大号购物袋。

袋子里，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羽绒服。他快步走到裴志超的座位旁，动作快得像做贼，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飞快地将袋子塞进了裴志超桌肚的最深处，用里面那几本书稍微遮挡了一下。做完这一切，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秒，立刻首起身，拿起自己桌上那个空空的水杯，深吸一口气，尽量自然地走出了教室。

“拿到了？”老杨问。

“嗯。”江森点点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手心却一片冰凉湿滑。

放学铃响了。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桌椅碰撞声、说话声、收拾书包的哗啦声混成一片。江森也假装收拾书包，动作却慢得可以，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在裴志超那个角落。

裴志超回来了。他默默地走到座位旁，习惯性地俯身准备把桌上的东西收进桌肚。就在他低头的一刹那，动作明显顿住了。他看到了那个突兀的购物袋。

江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裴志超没有立刻把袋子拿出来。他只是停在那里，瘦削的背影对着江森的方向，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教室里人来人往，吵闹依旧，仿佛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短暂的寂静。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裴志超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将那个购物袋从桌肚深处拖了出来一点。

袋子口微微敞着，露出了里面那抹柔软的深蓝色。

裴志超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羽绒服的面料，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没有把衣服完全拿出来，也没有西处张望寻找失主。他只是低着头，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江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线条似乎绷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