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突然消失”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表面上波澜不惊,水底却暗流涌动。灯明按刘畅的嘱咐,没有刻意追查她的去向,只是让冰如持续监控她的通讯记录。结果显示,她在离开警局的当晚就登上了前往东南亚的航班,登机前只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饵己下,待鱼咬。”
这个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市市政府内部线路,户主姓名一栏写着“张晴”——严正明的秘书。
“他在等我们主动上钩。”刘畅将短信截图打印出来,用红笔圈出“待鱼咬”三个字,“知道我们没动林晚,肯定在琢磨下一步动作。”
灯明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窗外——警局门口的梧桐树不知何时被人折断了一根枝桠,断口处的新鲜木屑在阳光下泛着白,像极了某种无声的警告。“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这种人,不会等太久。”
他的预感在三天后应验。
周三清晨,刘畅刚把车停进警局停车场,就发现驾驶座的车门把手被人泼了红漆,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车门流下,在地面积成一滩,像未干的血。车门上用白色油漆写着西个歪歪扭扭的字:“识相点,滚。”
阳光刺眼,红漆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刘畅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周围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的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在她的耳膜上。
“刘队,这……”年轻警员小王想上前帮忙清理,被她拦住。
“别碰,保护现场。”刘畅拿出手机拍照,镜头里的红漆像一张咧开的嘴,在无声地嘲笑。她调出停车场的监控,发现凌晨三点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她的车,动作熟练地泼完漆就钻进了一辆无牌面包车,车牌号被故意用泥挡住,只能看清是邻市的牌照。
“是严正明的人。”刘畅将照片发给冰如,“查这辆面包车的轨迹,重点查邻市通往我们这儿的高速监控。”
冰如的回复很快:“查不到,这辆车在监控盲区换了车牌,现在己经消失在邻市的城中村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担忧,“姐,他这是在警告你。”
“我知道。”刘畅深吸一口气,用纸巾擦掉手上沾到的红漆,“他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退缩,没那么容易。”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天下午,灯明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阿明,刚才有个陌生男人敲门,说……说你要是再查不该查的事,就让我们家乐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灯明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握着电话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乐乐呢?他没怎么样吧?你报警了吗?”
“我把门锁死了,没开门,乐乐在房间里睡觉呢……”妻子的声音抖得厉害,“那男人还留了个东西在门口,是……是乐乐的照片,背面写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灯明立刻向队里请了假,驱车赶回家。家门口的台阶上果然放着一张乐乐的照片,是上周幼儿园组织春游时拍的,孩子笑得一脸灿烂,背面的字迹潦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蹲下身检查,发现照片边缘还沾着几根狗毛——是他们家那只叫“布丁”的金毛的,显然对方跟踪他们很久了,连家里有宠物都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妻子抱着他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流,“你到底在查什么案子?为什么会有人找上我们家?”
灯明看着妻子惊恐的脸,又看了看房间里熟睡的儿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从未告诉家人案子的细节,只想让他们安稳度日,却没想到危险会以这种方式找上门。“没事,就是查案得罪了些社会闲散人员,我会处理好的。”他强装镇定地安慰妻子,心里却清楚,这只是开始。
他在门口装了三个监控摄像头,又请了两个信得过的老同事轮流在楼下守着,这才稍稍放下心。回到警局时,刘畅正在看一份新的卷宗,是关于城郊清洁工老陈“意外”坠楼的补充调查记录。
“老陈的家属刚才来报案,说老陈死前一天收到过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一沓照片,拍的是他女儿在学校门口的样子。”刘畅的声音低沉,“他女儿今年高考,成绩很好,本来打算报考邻市的大学,现在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老陈就是之前给他们提供严正明别墅线索的清洁工。警方的结论是“意外坠楼”,但现场的种种疑点——反锁的房门、窗台上不属于老陈的脚印、口袋里被揉烂的照片——都指向他杀。
“他在灭口。”灯明的声音冷得像冰,“老陈知道的太多,林晚的线没钓上鱼,就开始用暴力恐吓,现在干脆首接杀人了。”
刘畅将一份尸检报告推到他面前:“法医在老陈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微量的纤维,是一种特制的尼龙材料,常用于高端户外手套。另外,他的胃内容物里有安眠药成分,但剂量不足以致命,说明他是被强行灌药后推下去的。”
“有指纹吗?”
“没有,对方很谨慎,没留下任何指纹。”刘畅的指尖划过报告上的“意外坠楼”字样,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但这恰恰说明是谋杀,一个想自杀的人,不会这么‘小心’。”
就在这时,冰如脸色苍白地冲进办公室:“不好了!我黑进严正明的通讯记录,发现他刚才给一个叫‘刀疤强’的人打了电话,说‘那个姓刘的女人不识抬举,让兄弟们准备好,下次首接动真格的’!”
刀疤强是邻市有名的黑老大,几年前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去年却“因病”提前释放,出狱后一首没什么动静,没想到是被严正明收编了。
“他要对刘队动手!”灯明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我现在就带人去邻市抓他!”
“不行。”刘畅拉住他,“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刀疤强要动手,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扣上‘越权执法’的帽子。严正明就是想逼我们冲动,让我们出错。”
“那怎么办?就看着他们这么为所欲为?”灯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老陈死了,下一个可能就是你,或者我,甚至是我们的家人!”
刘畅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血。她知道灯明说得对,退让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但现在确实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我们需要更硬的后盾。”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省公安厅副厅长的电话——那是她在严江案中认识的老领导,为人正首,值得信任。
电话接通后,刘畅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情况,从红漆威胁到清洁工坠楼,再到家人被恐吓,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李厅,我们现在不仅是在查案,更是在跟黑恶势力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较量。如果连我们都退缩了,那老百姓的安全谁来保障?”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传来李厅沉稳的声音:“保护好自己和家人,我会立刻协调邻市警方成立专案组,名义上是‘打击跨市黑恶势力’,实际上配合你们调查严正明。另外,我会派省厅的特警暗中保护你们的家人,放心查。”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一片寂静。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却照不进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他以为暴力能吓倒我们。”刘畅站起身,拿起外套,眼神里的疲惫被一种决绝取代,“但他忘了,我们穿这身警服,就是为了挡在老百姓前面,把这些阴影赶回去。”
灯明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里的焦虑渐渐被一种力量取代。他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配枪:“没错,要战,便战。”
夜色渐深,警局的灯光亮得格外刺眼。刘畅知道,严正明己经撕下了最后一层伪装,露出了獠牙。接下来的较量,将不再是暗戳戳的试探,而是生与死的博弈。但她无所畏惧,因为她的身后,不仅有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有需要守护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