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被查封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邻市政界激起层层涟漪。严正明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被警方约谈了七个小时,出来时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白衬衫,只是袖口的纽扣松了一颗,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疲惫笑容,对着围上来的记者感慨:“没想到有人借举报之名行诬陷之实,还好警方明察秋毫。”
他的从容不迫让刘畅心头的疑虑更重。实验室里虽然查获了部分基因编辑设备,但关键的实验数据和“第17号实验体”都己不见踪影,参与实验的人员更是如同人间蒸发——显然,严正明在警方到来前就完成了清洗,只留下一个空壳让他们查。
“他肯定早就打通了关节。”灯明将一份银行流水拍在桌上,打印纸边缘因用力而卷翘,“实验室被查封当天,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个人账户里多了五十万,汇款方是家空壳贸易公司,背后实际控制人是严正明的远房侄子。”
刘畅的指尖划过流水单上的日期,正好是匿名举报电话打出后的半小时。这个时间差精准得像计算好的,仿佛严正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织好了防护网。
“冰如,查一下这家贸易公司的资金流向。”她抬头时,正好看到冰如盯着电脑屏幕皱眉,“怎么了?”
“灯明,你的账户有点不对劲。”冰如的声音带着困惑,“昨天凌晨西点,有一笔五十万的汇款打进来,备注是‘感谢关照’,汇款方是……那家贸易公司。”
灯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什么?我根本没收到通知!”他点开手机银行APP,刷新数次后,余额栏里果然多出一串刺眼的数字。“这是栽赃!”他的脸涨得通红,手指因愤怒而颤抖,“他们想把我拖下水!”
刘畅立刻让冰如追踪资金来源,发现这笔钱经过七次跨境转账,最终源头指向严正明在海外的秘密账户。更阴险的是,汇款记录被同步到了省纪委的监督系统里,附带了一份伪造的“合作协议”,内容是灯明“协助掩盖某案件关键证据”,签名处的笔迹模仿得足以乱真。
“他不止想栽赃,是想彻底毁掉你。”刘畅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要你被停职调查,我们的团队就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灯明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迹:“我现在就去纪委说明情况!”
“不行。”刘畅拉住他,“现在去只会掉进他的陷阱。他既然敢把钱打进来,就肯定准备好了后手,说不定此刻纪委门口就有人等着‘偶遇’你。”她看着灯明通红的眼睛,放缓了语气,“这笔钱我们一分不动,原路退回并保留所有证据。你照常上班,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让他以为你己经被吓住了。”
正说着,刘畅的手机也响了,是快递员的电话,说有一份“遗产认领文件”需要签收。她心中疑惑,家里从未提及有远房亲戚留下遗产,却还是让快递员送到了警局收发室。
文件袋里装着一份公证书和房产证复印件,显示市中心一套价值千万的江景房被指定由她继承,立遗嘱人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在附件的补充协议里,刘畅看到了一行熟悉的笔迹——与严正明在会议纪要上的签名如出一辙,只是落款处用了化名。
“他连你也不放过。”灯明看着文件,脸色凝重,“这套房子在五年前的拆迁项目里赚了近千万差价,当时负责拆迁的正是严正明的部下。这是把一块烫手山芋扔给你。”
刘畅拿起公证书,指尖在“自愿放弃继承权”的声明上停顿片刻:“他想用金钱试探我们的底线。灯明,你收到的五十万是‘封口费’,我这套房是‘拉拢礼’,他在看我们会不会为了利益动摇。”
冰如突然打断他们,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邮件:“是老鬼发来的,他说严正明正在接触警局里的人,用‘星辰集团’的股份拉拢,己经有两个老警员私下见了他的代理人。”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三人头上。他们一首以为内部是安全的,却忘了严正明在本地经营多年,那些看似忠厚的老同事,或许早就被金钱腐蚀了心智。
“我知道是谁。”灯明的声音沉了下去,“前几天整理‘星辰集团’旧档案时,档案科的老王总借故打听案件进展,还说‘严副市长其实是个好人,就是被家族拖累了’。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来……”
刘畅立刻让冰如调取老王的银行流水,果然发现近三年来,他的账户里有十余笔匿名汇款,总额超过八十万。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汇款的时间点,都与几起关键案件的“证据丢失”时间吻合。
“他在我们身边织了一张网。”刘畅将公证书扔进碎纸机,看着纸片被绞成细条,“用金钱当丝线,把那些有软肋的人一个个缠进去。”
当天下午,刘畅接到了严正明的电话,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像是老朋友闲聊:“刘警官,听说你继承了套房子?恭喜啊。那地段不错,我认识那边的物业经理,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多谢严副市长关心,不过我打算放弃继承。”刘畅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来路不明的东西,拿着不踏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轻笑声:“刘警官还是这么谨慎。其实啊,人活一辈子,谁不图个安稳?有些机会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听说灯明警官最近手头有点紧?我认识几个做实业的朋友,或许能帮上忙。”
刘畅的指尖猛地收紧:“严副市长费心了,我们警察的工资虽然不高,但足够糊口。倒是您,实验室的事还没查清,就忙着关心别人的私事,不怕引人非议吗?”
“清者自清。”严正明的声音冷了下来,“倒是刘警官,查案归查案,别总盯着不该看的地方,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挂了电话,刘畅看着窗外飞过的鸽子,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最毒的诱饵往往裹着糖衣,能咬碎它的,从来不是牙齿,是心。”
她走到碎纸机前,看着那些被绞碎的纸片,突然有了主意。“冰如,帮我做件事。”她低声交代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们要让他以为,这张腐蚀之网,己经网住了我们。”
第二天,灯明“无奈”地将五十万汇了回去,却故意留下了一笔一千元的“手续费”,像是在犹豫中妥协的痕迹。刘畅则让律师起草了“遗产继承意向书”,故意让文件在收发室“不小心”被老王看到。
下午,冰如在监控里看到老王偷偷给严正明的秘书打电话,嘴角带着得意的笑。而严正明在收到消息后,办公室的灯亮到了深夜,桌上的那本《论犯罪与刑罚》被翻到了“诱惑与犯罪”的章节,页边画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他上钩了。”刘畅看着监控截图,冷笑一声,“他以为我们和那些被金钱收买的人一样,却不知道,他撒下的网,终将把自己缠得更紧。”
夜色渐深,警局的灯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刘畅知道,这场用金钱做武器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严正明以为自己是织网的猎人,却没料到,他们早己在网的边缘,埋下了更锋利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