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第15章 狂言挑衅（第1页）

沙暴如同亿万头暴怒的灰兽，在漆黑的天穹下疯狂撕扯着戈壁滩。沙砾不再是沙砾，成了高速飞射的霰弹，密集地撞击着“猛虎”旅仅存的数辆“磐石”轮式装甲运兵车和那几辆伤痕累累的民用改装重卡。沉重的车身在风的巨力下微微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灯在浓稠的沙尘中艰难地切割出几道微弱、不断颤抖的光柱，勉强照亮前方不过十米的混沌。

“稳住！给老子稳住方向！盯紧惯性导航和声波地形测绘仪！”李啸峰的声音通过内部加密频道在每辆军车内炸响，嘶哑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味道。他整个人几乎趴在全息战术台上，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盯着屏幕上代表己方和难民队伍那几十个艰难移动的绿色光点。代表“毒蝎”无人机威胁的红色小点正在周围空域幽灵般闪烁，而一个巨大的、不断波动的黄色区域，覆盖了前方必经之路——那是一片被次声波发生器污染的“死亡地雷阵”。

车外，狂风怒号的缝隙里，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孩子惊惧的啼哭，还有伤员在颠簸中无法抑制的痛哼。车厢内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机油、汗水和淡淡的血腥味。李啸峰的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的平民，最终死死锁在那个被两名精锐警卫贴身守护的黑色金属箱上——老周头从工程车残骸里抢出来的东西，据说是能撬开“宙斯”那恶魔堡垒的钥匙。这是戈壁滩上流淌的血和塔里木县冲天烈焰换来的渺茫希望。

就在这时，装甲车顶集成的“谛听者”广谱信号接收器，在过滤掉风沙和电磁杂波后，突然锁定了一个异常强大的公共广播信号源，强行穿透了“宙斯”压制造成的局部通信泥潭。刺啦一声杂音后，一个经过电子修饰、带着明显优越感的美式英语男声，清晰地灌满了装甲车的作战频道，甚至穿透隔板，隐隐传入后方运载平民的车厢：

“……女士们，先生们，战争的迷雾终将被强大的力量驱散。我们自由联盟‘宙斯’系统的降临，并非毁灭，而是新秩序的曙光，是混乱中唯一且必然的真理！”

自由联盟亚太战区核心基地，“天穹之冠”媒体中心。

这里与戈壁滩的炼狱景象恍如隔世。光线柔和而精准，巨大的曲面落地窗外是基地内部模拟的宁静花园景观。演播厅中央，杰克·戴维斯将军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将官常服，肩章上象征最高指挥权的鹰徽熠熠生辉。他惬意地靠在全息投影捕捉不到的真皮沙发里，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轻松的午后访谈。他面前悬浮着几十个几乎不可见的传感光点，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手势，将他实时投射到全球各大新闻网络和自由联盟占领区的巨幅公共屏幕上。

一个虚拟的、笑容甜美的AI女主持人光影悬浮在他侧前方，声音经过智能优化，带着令人舒适的亲和力。

“感谢您百忙之中接受我们的全息连线，戴维斯将军。”AI主持人光影微笑开口，声音如同经过最精细打磨的玉器，“全球观众都非常关心前线态势。尤其是关于华夏军队在西北戈壁的‘抵抗’，有消息称他们取得了一些……局部的接触？”

“抵抗？接触？”戴维斯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嘴角夸张地咧开，露出一口过分整齐的白牙，发出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笑声。他优雅地摊开双手，目光扫过空气中那些无形的镜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

“让我们用更准确的词语来描述。那不是抵抗，亲爱的观众们，那是什么？是一群被时代巨轮无情碾过，却还妄想用指甲在钢铁上留下划痕的……嗯，待宰羔羊在屠刀下的最后痉挛。”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欣赏猎物挣扎的冷酷光芒。

“看看地图吧！”随着他的话音，一张巨大的、实时更新的亚太战区全息地图出现在演播厅中央，刺目的血红色如同溃烂的伤口，从塔里木县为中心，正在疯狂地向华夏腹地吞噬。

“羔羊的牧场正在一寸寸变成我们的猎场。他们引以为傲的‘昆仑网’？现在是断断续续的渔网。他们所谓的秘密基地？”他轻蔑地挥了挥手，像是拂去一粒灰尘，“在‘宙斯’的绝对意志面前，不过是沙地上的儿童城堡，我们甚至不需要派步兵去推倒它。电磁风暴刮过，它们就自己垮塌了。”

沙暴中的“磐石”装甲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嘶吼和风沙撞击钢铁的噪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车厢里每一个华夏军人和能听懂英文的平民耳中。一个怀抱婴儿的妇女猛地捂住了嘴，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泪水无声地滚落。几名战士的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几乎要将手中的武器握碎，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战术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恶魔影像。

李啸峰的脸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铁，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太阳穴在突突狂跳。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车厢里因屈辱而几乎窒息的战士和满面悲愤的平民，最后落回到战术台上戴维斯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上。

“至于你提到的‘局部接触’，”戴维斯端起旁边精致的骨瓷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咖啡，动作悠闲得像在高级俱乐部度假。“那是我们‘天启’装甲集群在按计划清理外围垃圾时，几只不太安分的‘小虫子’试图叮咬铁甲巨兽的脚踝。比如……”他故意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李啸峰？那个带着一帮残兵败将，在沙子里钻来钻去的华夏旅长？一个执着于上世纪‘人海战术’和‘精神胜利法’的可悲战术古董。”

他放下杯子，身体靠回沙发，语调转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客观分析”：“他以为靠挖掘工事和所谓的‘顽强意志’，就能对抗电磁主宰时代的钢铁洪流？这简首是现代军事艺术的最大亵渎！他的每一次‘骚扰’，不过是在我的作战地图上留下几道需要额外花几分钟去抹平的褶皱。他麾下士兵的每一次冲锋，”戴维斯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毒蛇般的阴狠，“都只是在用他们廉价的生命，验证‘宙斯’系统的屠戮效率有多高，给我们的‘地狱犬’和‘毒蝎’提供一次微不足道的实战校准机会。仅此而己。”

“屠戮效率”……

“实战校准”……

这几个词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装甲车内的死寂。角落里，一个裹着肮脏毯子的老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那是塔里木县逃出来的幸存者。一个年轻的战士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车壁上，发出沉闷的重响，鲜血瞬间从指关节渗出，他浑然不觉，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几乎要碎裂。

李啸峰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缓缓抬起手，那只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稳稳地按在了战术台边缘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制式手枪粗糙的握把上。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入掌心，一种近乎实质化的血腥杀气从他身上无声地弥漫开，瞬间压过了车厢内的悲愤和焦躁。他手背上一条在旧日火线中留下的狰狞伤疤，此刻在昏暗的车灯下虬结凸起，如同活物。

旁边的警卫班长赵铁柱距离最近，感受到那股冰冷刺骨的怒意，身体瞬间绷紧如铁。

“传统？”戴维斯的声音再次拔高，通过频道清晰地传来，带着刻意的戏剧化，“在2045年的今天，华夏军队还在奢谈什么‘人的因素决定战争胜负’？还在迷信什么钢铁意志能融化电磁炮的弹雨？”他发出一连串不屑的嗤笑，身体在沙发上微微晃动，仿佛被自己的幽默逗乐了。

“这简首是人类军事思想史上最可悲的倒退！是彻头彻尾的愚昧！他们的士兵，那些可怜的年轻人，穿着落后的单兵外骨骼，举着上一代甚至上上一代的电磁枪，在‘宙斯’的意志笼罩下，他们的通讯是聋子，他们的雷达是瞎子，他们的武器成了烧火棍！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锁定，就被来自一百公里外的电磁炮撕成了碎片！”

全息地图上，代表李啸峰“猛虎”旅和难民队伍移动的那个小小绿点区域，被一个巨大的、闪烁的红圈猛地套住、放大，暴露在全球视野下。戴维斯优雅地用手指点了点那个区域，如同在拨弄棋盘上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看看这里，这只迷途的‘小羊羔’和他庇护的‘羔羊群’。他们以为在沙暴和我们的仁慈下找到了一条生路？可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宙斯’的凝视之下，清晰得如同我手中这杯咖啡里的方糖。”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天启’己经磨利了犄角，最迟明天黎明，血红的太阳升起之时，戈壁滩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噪音，连同那个可悲的‘旅长’，都将被彻底抹去！塔里木的城门，或许还缺一根像样点的旗杆？”

“旗杆”！

最后两个字，如同一颗投入汽油桶的燃烧弹。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