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辰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是疼痛的震颤,而像是一潭死水被投入了巨石,从最深处荡起剧烈的涟漪!他空洞的眼睛骤然睁大,虽然依旧无神,但那片混沌仿佛被强行搅动,剧烈地翻腾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声响,身体僵硬,手指蜷缩。
陈丽霞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担忧。洪晓梅也吓得不敢出声,紧张地看着。
黄蓉面色不变,眼神却越发专注,指尖绿芒不断注入,仔细感知着银针反馈回来的每一丝细微波动。她能感觉到,银针落处,遇到的阻滞感远比常人要强,那并非坚实的壁垒,而更像是一种无比粘稠、沉滞的能量淤塞,将所有的生机与灵性都死死地包裹、镇压其中。
她的回春妙气涌入,如同溪流汇入泥潭,艰难前行,消耗巨大,却收效甚微。
片刻之后,她额角己渗出细密汗珠,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她缓缓捻动银针,试图找到一丝缝隙。
突然,当她的针气触及到百会穴深处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古老的反馈之力,顺着银针反涌而来!
黄蓉手指微微一颤,猛地将银针拔出。
“师父!”陈丽霞连忙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体。
江奕辰在那股反涌之力消失的瞬间,身体一软,眼中的剧烈翻腾平息下去,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黄蓉喘了口气,压内翻腾的气血,看着恢复呆滞的江奕辰,眼神中的惊疑之色更浓。那是什么?那股冰冷古老的气息,绝非痴傻症候所能产生!
“师父,您没事吧?”陈丽霞担忧地问。
“无妨。”黄蓉摇摇头,收起银针,“他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要复杂。非是简单的损伤,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封禁。”
“封禁?”陈丽霞和洪晓梅都愣住了。
“只是猜测。”黄蓉没有深说,她看着江奕辰,沉默了片刻,道:“丽霞,以后每晚给他药浴一次。用青芩、苦艾、活络草,辅以三分血竭粉,文火熬制两个时辰。”
陈丽霞认真记下:“是,师父。”她知道这些药材都是温养经脉、活血化瘀之用,虽非灵药,但于凡俗身体大有裨益。
从这一日起,江奕辰的日常又多了一项。
每晚,陈丽霞都会在那口旧药罐里仔细熬制药汤,然后倒入一个大木桶中,兑上热水。她会帮褪去衣衫的江奕辰进入桶中。滚烫的药汤浸泡着身体,浓郁的药力顺着毛孔试图渗入。
江奕辰依旧茫然,只是被动承受。高温让他皮肤泛红,但他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药力冲击经脉时那细微的酸胀感。
洪晓梅最初还好奇地跑来围观,被陈丽霞红着脸赶走几次后,便只在窗外探头探脑,嘻嘻哈哈地说些“傻子师弟泡得跟煮熟虾子一样”的玩笑话。
黄蓉偶尔会来看一眼,感知一下药力在他体内的运行情况,结果总是微乎其微,那沉滞的阻塞感如同深渊,吞噬着一切外来的能量。
但她并未放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过。江奕辰浇水,泡药浴。陈丽霞操持一切,默默照顾。洪晓梅嬉闹玩耍,偶尔修炼。黄蓉研读医书,调理自身,不时为江奕辰施针探查。
师门三人,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包裹着这个闯入她们世界的痴傻少年。
这份温情,不炽热,不张扬,甚至带着几分无奈和艰辛,却如同这荒僻山坳里顽强生长的野菜,在贫瘠的土地上,默默地扎着根。
这一日晚间,药浴之后,陈丽霞替江奕辰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衫。或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他比平日显得更加困倦,眼神更加涣散。
陈丽霞扶着他走回柴房,让他躺下。看着他很快沉入无梦的沉睡,呼吸均匀,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吹熄了油灯。
月光透过茅草的缝隙,洒落几缕清辉,落在少年平静却空洞的脸上。
陈丽霞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叹了口气,掩上门离去。
在她离去后不久,沉睡中的江奕辰,那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几近于幻觉地蹙动了一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勾住了身下的干草垫。
一缕极其微弱的、比月光更稀薄的混沌色泽,在他眉心深处,那被银针刺过的地方,一闪而逝。
如同沉入万丈海底的一粒沙,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