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容易!”吵架时,不要顺着对方的话说,要积极指责对方,用‘你’字打头,邝裕美深谙此道,毫不退缩,“既然你让我问,好,那我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看见我扮演的女人跪在雨里受虐,那一刻你想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许兆璂说,“我在想,这个女人嫁错了男人,嫁错了导致后面步步错。”
邝裕美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
“还在想,其实是人的问题,自己立不起来,嫁给谁结局都一样。”
邝裕美心口发凉,追问道,“还有吗?”
许兆璂垂眸,这句话不单他困惑,他还想问问他妈,“你们好儿媳信仰的三纲五常、三贞九烈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把你们变成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邝裕美听罢他的想法,不由苦笑,“你说的这些里面,有哪怕一刻是对我,邝裕美这个女人心疼吗?没有,都是对你妈的投射!”
她很是愤怒,“许兆璂,你说我像你妈,是因为我演的那些凄惨的女人像你妈,所以没有她,我不会在你身边。那么,姓刘的演员是像你妈妈哪里?那个模特甲,那个主持乙,你这么多女人,她们是像你妈妈哪里?该不会她们和你妈妈一样,长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所以你留她们在身边?”
“呵。”许兆璂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男人多偶是天性,裕美,你过去六年是知道的。”
他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视为天经地义。
邝裕美在想,据心理学,他找和母亲相像的女人,同时他也会内化父亲的行为和道德标准,看来许父是个花心浪荡的人,她怒极反笑,“1949新中国成立,1997香港回归,没人通知这边中国已经是一夫一妻制吗?!”
她学他,“照你这么说,你有恋母情结,我亦有恋父情结,我爸是学校老师,教足六个科目,明日我就去高中门口,勾搭个语文老师,再勾搭个历史老师,睡足六个……集邮咯,谁不会?”
“我没在集邮。”许兆璂实话实说,“你对我来说,的确是特别的。”
“你走吧,我真的不想再和你纠缠了!你让我觉得恶心!”不等许兆璂回应,邝裕美“啪”地一声,砸下电话听筒。
心火燎原,过后是无尽的疲惫,邝裕美呆呆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邝裕美砸下电话,听着嘟嘟嘟的断线声,许兆璂生出一种邝裕美‘这次作闹得大’的感觉。
他看向电话,不由牵动唇角,不知为何凭空来了股悦意和欣赏,她和他妈有点不一样,若是他妈有她一半的泼辣和凶悍,都不至于节节败退,困守家宅了。
层层加码
邝裕美回横店继续工作,去机场的路上,她做足心理建设打个电话回家,如今二老在台山市市区居住,颐养天年。
电话里,她说了阿哥在日本生病去世的事情,骨灰放置在那处的寺庙中,听僧侣诵经七七四十九日,再请回国内安葬。
电话那边一阵哀嚎。
邝母说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接到邝裕丰的电话,她就心知不妙,如今白头人送黑发人,邝家要绝后了。
听得邝裕美讽刺,“我们这种家庭,绝了也好。”
邝母像是听到极其大不敬的话,像看见小孩在祠堂撒尿,“你怎么这么说话?”
邝裕美说,“一个人来到世上的目的是尽情体验,享受人生,拓宽生命的宽度,眼睛就盯着繁殖这件事,想着传宗接代,不狭隘吗?把宽广大道都走窄了。”她知道邝母压根不会理解这句话,草草收了电话。
邝裕美的经纪人茜霓自小父母离异,分开多年,如今她年岁渐长,父母不约而同开始催婚,就想她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茜霓不胜其烦,但也有办法。
面对母亲,她懒洋洋地说,“老x家(她爸家)能是什么好基因,有传下去的必要吗?”
面对父亲,她的说辞亦是一样,“老x家(她妈家)能是什么好基因,有传下去的必要吗?”
两下里,把父母都给干沉默了。
继续《东宫皇后》的拍摄,今日的戏份是王浣云与皇帝自宴会上眉来眼去,全然不顾自己怀孕的妹妹,宴会结束二人便在后殿内情不自禁地滚在了一起。
陈导之前拍过大尺度的电影,虽然如今转型,但在风月片段他多少还是浓墨重彩些,毕竟吃过甜头。
剧本里,王浣云不甘寂寞,主动出击,带着几分风尘的诱惑,在烛火摇曳的纱帐后,借着酒意,大胆地撩拨年轻的君王。
邝裕美在剧本上做了注释,需要展现的不仅是情欲,更是一个深闺寡妇压抑许久后爆发的生命力,此刻她不是受虐,而是狩猎。
化妆间里,邝裕美看着镜中的自己。华丽的宫装勾勒出曲线,妆容明艳锋利,眉梢眼角刻意描画出几分王浣云的野心与放荡,她很满意。
然而,开拍前,导演陈叠叫来一个小姑娘,穿着和她一样的戏服,开门见山地对邝裕美说,“替身找好了,裕美,你负责露脸特写和情绪部分就好。其他的,她来。”
片场天大地大导演最大,陈叠说什么都不容置喙。
邝裕美试图挽救,“陈导,我想自己演。相信我,我是专业演员,我可以演好。让我试试!就一条!不行再用替身。”
陈叠还是否了。
他高深莫测的眼神在邝裕美的脸上逡巡,“裕美,我相信你能演好,但是你长得太‘正’了,一看就是贤妻良母,我怕观众跳戏。你放不开,让小姑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