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戏外,眼神如刀,不耐又痛憎,一口一个贱种喊着自己刚刚饰演的角色。
助理念着台词,分神望向化妆镜,镜里映着的邝裕美一面听着改动,一面冷笑。
婆家加诸她身上的种种恶行,她不逃离不反抗,处处忍让处处逢迎,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叫她贱种都算轻的。
助理心想,要不是看惯邝裕美下戏后的作派,她也会被她蛊惑,这位内地具有‘苦情剧女王’名号,不单是这部《白瓷夫人》,如今单在筹备、book她的苦情剧就有三四部。
夜间十点,邝裕美离开。
片场已有保姆车在等待,白色的香港车牌,饰演婆婆的演员正要坐车离开,看见邝裕美上那港牌车,揶揄地叫她戏里的名字,“爱莲,还和那许生来往啊?”
邝裕美心里起刺,“八婆,你管这么多干嘛?还有,别这样叫我。”
婆婆的演员没想自己随口一句,惹来她骂人,骂了一句神经。
邝裕美反击,“老三八!”
邝裕美想,她要狠狠隔绝戏内戏外,她不容许现实世界那个苦情的流着眼泪的凄惨的女人跑出来。
报纸上八卦常有,内地苦情剧女王邝裕美和香港富商许兆璂交往多年,男方不愿意给名分的新闻。
许兆璂从不回应。
邝裕美出来挽尊,说‘开心就好,感情的事随遇而安。’
明日有她的戏,可邝裕美非要请假,因为今晚许兆璂出差回国。
他足有十五日没联系她。
邝裕美对司机说,回香港,普乐道。
普乐道是许兆璂的住处。
她是广东台山人,专业演员,出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毫无广普的味道。
许兆璂派来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眼神些许狡黠,没有回应,转了方向盘。
邝裕美原本标准的普通话进了这车厢,她有种不适感,仿佛矮了人一截。
广东进入香港界,外面开始下雨,雨水一道道滑在车窗玻璃上。
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光映着邝裕美的脸,她拍完戏,妆没卸净,眼角的泪痕混杂厚重的粉底。
她演电视剧好多年了,总是被拽进祠堂总是被浸猪笼总是哭总是被打总是跪下来陈情总是举手发誓没背叛x家总是被诬陷和外男私通总是以德报怨总是付出巨大的代价。
她跟许兆璂六年了,女人最珍贵的六年。
她想要他娶她,想他给个名分,她百般暗示、诸多作闹,他从来不给。
演戏至今,她有个天赋,她的眼泪不到五秒就能下来。
她想,不仅戏里的她在哭,戏外的她也在哭。
抵达普乐道,许兆璂的半山豪宅,已是凌晨一点。
邝裕美的保姆车驶入雕花铁门,停车处除了许兆璂的座驾,今日多了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
邝裕美看那保姆车,就知是谁来了,心口顿时堵了巨石,眼神微暗,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但她还是强撑。
司机打从驶进庭院就抬起眼皮,透过后视镜观察邝裕美的反应,果不其然看见她面色微变,他心内升起微妙的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