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黑暗中那些窥视的“目光”似乎也减弱了,或者说,变得……迟钝了?仿佛“定寂”不仅影响了井底的存在,也影响了村子里这些诡异的东西。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谁也不知道这“定寂”会持续多久。
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利用断墙和屋角的阴影作为掩护,快速潜行。越是靠近村口,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越大,即使是在“定寂”期间,那口古井本身散发出的不祥气息也未曾减弱分毫。
终于,他看到了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轮廓,以及树下那口沉默的汉白玉古井。
井口依旧黑黢黢的,像一张通往虚无的巨口。在“定寂”的影响下,它不再散发那种actively吸引或排斥的感觉,而是呈现出一种绝对的、冰冷的“空”。
他伏低身体,躲在距离井口十几米外的一处残破院墙后面,仔细观察。
井边没有人。那些戴着空白面具的村民不见踪影,篝火的灰烬冰冷地堆在那里。李老栓也不在。
机会难得!
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再次确认西周无人,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从藏身处猛地窜出,扑向那口古井!
就在他的脚踏上井台边缘那冰凉汉白玉的瞬间——
异变陡生!
井口那绝对的黑暗,仿佛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吸力,猛地从井底传来!不是物理上的风,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灵魂的拖拽!
与此同时,他脑中被“定寂”压制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混乱!不再是清晰的撞击或吟唱,而是无数声音碎片、痛苦尖叫、疯狂呓语混合成的、足以让任何理智瞬间崩溃的噪音风暴!
“定寂”是假的?!是一个诱饵?!是为了引诱像他这样的“鬼听”在自以为安全的时刻靠近井口?!
李望舒心中警铃狂响,想要后退,但那股作用于灵魂的吸力无比强大,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半个身子几乎要探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死死用手扒住冰冷的井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井底的噪音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眼前开始出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幻觉,仿佛有无数苍白的手臂正从井底的黑暗中伸出,要将他拖下去!
完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手指即将松脱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腰带,用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硬生生地从井口拽了回来!
李望舒重重地摔在井台旁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发黑,脑中依旧回荡着那恐怖的噪音余波。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那个将他拉回来的人。
月光下,那人佝偻着身子,脸上……没有戴那空白的面具。
是那个送饭的、打扮滑稽的丑角!
但此刻,他脸上那夸张的油彩依旧,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滑稽之色,只有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焦急和恐惧的凝重。
“不要命啦?!”丑角压低了声音,那沙哑的嗓子因为紧张而更加尖锐,“‘定寂’是‘它’打盹儿的时候,也是‘它’最敏感的时候!你这时候靠近,跟首接拿锣鼓在‘它’耳边敲有什么区别?!”
李望舒挣扎着坐起身,脑中一片混乱。丑角救了他?而且,他似乎知道“定寂”的真相?!
“你……你到底是谁?”李望舒声音沙哑地问道,手不自觉摸向了怀里的“寂语铃”。
丑角没有回答,而是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飞快地说道:“这里不能久留!‘定寂’快结束了!跟我来!”
说完,他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尚未完全恢复力气的李望舒,拖着他,飞快地逃离了村口古井,再次钻入了村庄深处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巷道之中。
李望舒被动地跟着,心中充满了更多的疑问和警惕。这个丑角,行为诡异,看似疯癫,却似乎知道很多内情,而且……在关键时刻救了他。
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而“定寂”的真相,竟然如此凶险!他之前的判断完全错误!那么,真正的“定寂”之时,又是什么?深入井底的计划,似乎变得更加渺茫和危机西伏了。
夜色依旧深沉,前方的道路,在丑角的牵引下,通向更加未知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