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桐没想到选择权在自己这,本来想脱口而出“西餐”,但想了一下,还是推荐lily去吃粤菜,西餐,对于她这个从美国回来的人来说,恐怕怎么吃都会觉得不正宗。
两人就坐后,lily打了一个电话,点餐的任务落到靳桐手上,靳桐望着菜单上玲琅满目的菜品,不争气地吞了一下口水,明明下午才吃过点心,但现在她的唾液疯狂分泌,仅仅是看着菜单上的食物图片,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lily笑,示意随便点,靳桐把菜单快速翻看了一遍,指了指烧鹅,她早就想吃了,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烧鹅,平时的快餐店倒也有这道菜,但动辄就要25元、30元,长得差不多的烧鸭则是5元到10元。
lily的电话打完了,服务员和她确认,也不知道lily听懂没,她没有异议。
lily的食量很小,基本就是吃两口,她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不饿才不吃”,也不是“不好吃所以不吃”,靳桐觉得她对食物没有渴望,好吃或者不好吃,她都无所谓。
而靳桐吃烧鹅的时候,肥润的油脂沾了她满嘴。
吃完后,服务员拿着酒单过来,他略过了靳桐,直接给到了lily的手中。
酒上来的同时,lily口中的学姐来了,lily热情地打招呼,露出那种美国电影里的夸张笑容,靳桐看她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有点被感染了,一个白人女孩往这边走来,她金发碧眼,笑容灿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alice,你可以叫我思思。”
没想到,lily的朋友,一个纯正的白人,说中文的水平居然这么好,靳桐放下心来。
“alice的课题,是研究中国工厂工人的生活变迁,她需要一个工人作为采访对象。”lily介绍。
“你知道的,中国改革开放已经超过20年了,我很好奇工人们生活和工作的现状如何,尤其是在加入世贸组织后……这个课题我们新闻系有一些同学在做,他们对中国很感兴趣,但有机会来中国的人并不多。”
靳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天晚上的谈话(或者叫采访)大约进行了三十分钟,时间比靳桐想象得要长,但随着谈话深入,靳桐变得有些局促,觉得自己并没有给alice提供她想要的东西。
靳桐确实是来工厂打工的,但因为流水线过于劳累和耗神,她只在工厂停留了一周的时间,工作内容乏善可陈,实在没有可供添油加醋的空间,她如实阐述了自己在玩具厂的一天:
早上七点起床,从自己的床位爬下来,去公共的洗手间上厕所,洗漱,然后换好统一发放的蓝色工服,戴上劳保手套,跟随人流进入厂区,先统一进入食堂吃饭,用钢盘打好自己那份后,有10分钟的时间解决早餐,出食堂后就是巨大的空中走廊,人群在过天桥后分散而去,每个人走到各属车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pass。”这是靳桐接触最多的英文,因为她是质检岗,任务就是把标有“pass”的贴纸贴合到零件上。重复重复再重复,直到下班,或者加班结束。
alice全程表现得很认真,且富有热情,她一直注视着靳桐,时而点头,时而追问,她抿着嘴唇,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靳桐想,如果给她机会,她希望一辈子都不知道在工厂打工是什么感觉。她恨工厂。
一个没忍住,靳桐说出了这句话,alice追问:“hate,为什么?”
“因为好累。”靳桐说。
“还有别的原因吗?”alice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