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听罢,脚下猛地一软,险些没站住,只得苦着脸收拾这一屁股烂摊子。这都是后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挂了事,后半程谢临的表现出乎意料地平静。他进食恢复了正常,也没再吐过,只是总一个人静静地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副样子落在温聿珣眼里,让他一时不知该为谢临身体的好转高兴,还是该为他眉间隐约的沉郁担忧。索性只得天天招惹谢临,看着谢临因为他表情鲜活起来,才能暗暗松下一口气。
——虽然这个“鲜活”十有八九都是气得忍无可忍揍他就是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总算是顺利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淮安。
马车停下时,谢临竟都有些不敢掀开车帘。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情绪在胸膛里蔓延开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温聿珣率先跳下马车,朝他伸出一只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吧阿晏。伯父伯母应该都想你了。”
谢临怔愣半晌,终是将手搭上了他的手,而后被温聿珣紧紧握住。
走下马车的那一刻,他恍惚间居然有一种似乎自己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街头巷尾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吴侬软语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江南民风较京城开放许多,随处可见姑娘们约着闺中密友一同出游。她们站在二楼的廊台上,用绢帕掩着嘴轻声说笑,互相推搡嬉闹。偶有心仪的小郎君经过,便有姑娘故意将帕子抛下,再请郎君帮忙捡上来。
谢临少年时期就没少被这样的帕子砸中……一切的一切,都还那么熟悉,仿佛他不曾远去京城,也不曾考取什么探花。今日不过是无数平凡日子中的一天,他在外游玩结束,即将回家用膳。
但他知道,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谢临垂下眼帘,收回思绪,与温聿珣一道踏进了暂住的州衙官邸。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尚早,楚明湛都没歇脚,直接就去了运河一带查看情况。
谢临原本想跟着同去,却被拦下了——楚明湛早便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却碍于人多眼杂没好多问。
此刻到了个稍微私密些的空间,他便直截了当道:“你先好好休整两日。我知淮安于你而言毕竟不同。”楚明湛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家看看吧绥晏。便算是……了却你一桩心事也好。”
谢临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神色已是一片清明。
回到自己房间时,温聿珣正召来刀疤问话看见他,便眉梢微挑招了招手:“来得正好,阿晏。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不出你所料,崔元和杨峻已经出发往淮安来了。”
谢临毫不意外:“运河堵塞,粮食紧缺,现下是朝廷想和他们做生意。消息一出,这么大的诱惑,他们不可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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