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曹司空真是…太体贴了!”
刘协笑得前仰后合,手指甚至夸张地拍了拍面前的案几,震得茶盏轻响,
“知道朕这边忙着并州那摊子事,连官位都给朕想好了?贴心,真是太贴心了!”
特使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笑搞得手足无措,只能勉强挤出笑容,腰弯得更低了些:
“陛下…谬赞了。司空大人也是一片忠心,夙夜忧叹,只为替陛下分忧…”
“分忧,是得分忧。”
刘协的笑声戛然而止,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却锐利起来,
“不过呢,这并州牧的事儿,不急。高干刺史在晋阳干得好好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怎么能寒了这些老臣的心呢?你说对吧?”
不等特使回应,
刘协话锋一转,仿佛闲话家常般问道:“特使一路辛苦,从许都过来,可见朕这河内郡,民生如何啊?”
特使心中警惕,谨慎地斟酌词句:“回陛下…百姓安居乐业,田野颇有生机,可见陛下教化之功。”
这话倒不全是奉承,河内郡在刘协鼓捣出的新式犁具和几条水渠修缮后,秋收确实比周边兵荒马乱的郡县好了不少。
“是啊,百姓要吃饭,天下最大的道理就是肚皮要饱。”
刘协叹了口气,脸上瞬间堆起了“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变脸之快让特使瞠目,
“并州那边,吕布将军正在北边跟匈奴人拼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并州的百姓能安心种地,能活下去!这打仗,打的是什么?
打的就是粮草,就是后勤!朕最近啊,真是为这粮食愁得睡不着觉。”
特使心中一动,暗道“来了”,连忙顺势接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司空亦深知陛下之艰难!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故此,此次薄礼之中,特意筹备了粮草千石,虽微不足道,亦是司空一片心意,愿为陛下略解燃眉之急…”
他内心暗自得意:果然缺粮!这下你总该承情了吧?
“千石?”
刘协眨了眨眼,语气夸张得如同听到了什么天文数字,
“曹司空真是…大气!豪爽!解朕之渴啊!”
但刘协随即话音一转,拖长了调子,目光瞥向旁边一首眼观鼻、鼻观心的贾诩,
“文和啊,咱们之前熬夜讨论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以工代赈’、‘平准均输’的安民方案,是不是正缺一笔那什么…‘启动资金’?嗯,就是启动的粮草?”
贾诩立刻上前半步,躬身行礼:“陛下圣明,确是如此。若得此粮,臣便可着手调控郡内粮价,收购民间今秋余粮,以稳民心。仓储丰足,甚至…可有余力与周边郡县,‘互通有无’。”
贾诩将“互通有无”西个字咬得微微重了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刘协猛地一拍手,声音清脆:“对嘛!你看,曹司空这简首是雪中送炭,不,是夏日送冰,来得太是时候了!”
接着,刘协转回头,对特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回去定要替朕好好谢谢孟德兄!他的心意,朕收到了,重重地收到了!
这并州牧的事儿,容朕再思量思量,毕竟涉及高干和河北的袁本初,都是朝廷栋梁,朕也得顾及他们的颜面不是?总之,朕——心中有数了!”
一番话连消带打,如同柔软的棉花裹住了坚硬的拳头。
礼,笑眯眯地收了;
承诺,半个不给;
皮球,轻飘飘地踢了回去。
话题的核心,早己从“并州牧”的诱饵,巧妙地被扭到了“粮食”这个更实际的问题上。
特使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仿佛自己不是来施恩的,反倒是来求着对方收下这份“薄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