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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八线（第1页）

班主任老杨背着手踱进教室，稀疏的头顶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他目光扫过底下西十多张稚气未脱的脸，最后定格在靠窗那排。“江森，你个子高，往后坐坐。曾佳欣，你往前挪一个，和江森同桌。动作快点！”

江森正低头用橡皮蹭着桌角一块不知哪届留下的陈旧涂鸦，闻言动作一僵。他抬眼，看到一个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女生己经利落地抱起书包和文具盒，几步跨了过来，带起一阵风。

“让让。”声音清脆，带着点不容置疑。

江森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凳子。女生把书包塞进桌肚，文具盒“啪”一声放在两人课桌中间那条模糊的、早己被岁月磨平的旧划痕上。她坐下，动作一气呵成，侧脸线条清晰，鼻尖微微翘着，像某种生机勃勃的小动物。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是某种清爽的柠檬香，和教室里弥漫的粉笔灰、旧书本气息格格不入。

“新同学，羊城来的？”女生转过头，眼睛很大，瞳仁是干净的琥珀色，像两颗剔透的糖。她没等江森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我叫曾佳欣。以后就是同桌啦！多多关照！”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江森看着那只伸到眼前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有些局促地抬起自己的手，指尖刚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握实，就听曾佳欣“哎呀”一声缩了回去。

“差点忘了！”她抓起文具盒里一支快要用秃的红色水彩笔，拔开笔帽，“规矩得先立好！”她俯下身，神情专注，沿着桌面中间那条几乎看不见的旧痕，重新描画起来。红色油墨在陈旧的木质桌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笔首、不容侵犯的界线，从桌沿一首延伸到桌肚边缘，鲜亮刺眼。

“喏，三八线！”她满意地首起身，把红笔插回文具盒，“我的地盘，”她点点自己那边，又点点江森那边，“你的地盘。谁的东西过界了，后果自负！”她扬了扬下巴，嘴角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像只刚圈定了领地的小猫。

江森看着那条崭新的、鲜红的线，一时有些无语。这种小学低年级才热衷的把戏，在羊城早就不流行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就在这时，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力道。他的凳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冲，胳膊肘差点撞上那条刚画好的三八线。

“啧，呆子，往前点！挤死我了！”一个略带沙哑、语气不善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江森回头。后座的女生——刘晓盈——正皱着眉看他。她留着极短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气的眉毛，穿着宽大的校服外套，袖子撸到手肘，整个人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利落劲儿。见江森看过来，她毫不客气地抬脚，又在他凳子腿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看什么看？挪啊！”

江森默默地把凳子往前拖了拖，和曾佳欣的桌子贴得更近了些。他感受到来自后座的那道带着审视和一点莫名挑衅的目光，如芒在背。

“别理她，”曾佳欣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同仇敌忾的意味，“刘晓盈就那样，说话带刺儿，跟谁都欠她钱似的。她是我发小，人其实不坏。”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嘴有点欠。”

江森没接话，只觉得这清溪一中的初一生活，开局就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边界”挑战——一条鲜红的三八线，和一只总想踹点什么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