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点头:“有理。但是……我怎知道还有谁手里也有请帖?”
大通老师:别的我不敢说,有户人家一定是有的。
林炎:“谁?”
大通老师:那还用问?当然是江南归家!
林炎愣住。
仿佛晴天霹雳,他忽然悟了。
为什么明明不想去那什么破宴会,大通老师把请帖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收了?
原来,在他内心深处,早已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设想过——这样神秘又充满诱惑的局,归家人也会去吧?
如果归家人也去了,那是否意味着,他……
林炎飞快地摇摇头,好像要把什么念头从脑子里甩掉。
他不是一个喜欢找人成群结队的人——或许从前是喜欢的,后来却再也喜欢不起来了。他憎恨人群,厌恶呐喊,从前归允真一天到晚跟着他的时候,他时不时的还会嫌归允真聒噪。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接了请帖,非去和人凑作一堆?
大通老师见林炎突然发呆,动也不动,有些担心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林炎无奈地笑笑,摆摆手,道:“没事。我们走吧。”
大通老师眨眨眼。怎么说呢,不愧是能混成江湖百事通的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从林炎脸上发现了有戏可看的端倪,坚定地追问一句:你认识归家的人?
林炎本来不想回答,奈何大通老师脸上每根皱纹都散发着“我要听八卦”的光,彰显着他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决心。林炎只好道:“呃,有一个……朋友。”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苦笑。
真的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的话,分别的时候又怎会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然而,大通老师说得对,光靠他们两个每天晚上应付成倍增长的黑衣人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要找靠山。既然要找靠山,当然要找天底下最稳固的那一座。
于是两日后,两人站在归家金光闪闪的大门门口。
大通老师用手肘锤锤林炎,示意他去拍门。林炎用手肘锤回去,示意大通老师去拍门。大通老师不干,更加用力锤回去,非要林炎去拍门。林炎也不干,更更加用力地锤回去……
险些演变成一场惨烈的互殴。
最后还是林炎单拳难敌两手,愁眉苦脸地走上去,拾起那金色的门环,轻轻敲了两声。一边敲,一边已经开始纳罕。这触感,这重量,这……这恐怕不是镀金的,而是十足真金——怎么会有人连门环都用金子做啊?不怕人偷吗?
哦对,人家应该真的不怕,毕竟人家武功天下第一,不会有小毛贼来太岁头上动土。
林炎慨叹两声。
敲门声刚落,好几人高的大门就利落地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站在门口,话还没说,人已经甜甜地笑起来,显出颊边两个酒窝,又可爱又可亲。“贵客光临,有失远迎了。”
林炎心道:我们不请自来,你们怎么迎?归家连一个看门的小童都如此客气。连忙道:“不敢。我二人接了泠光夜宴的请帖,一路被人追杀,不知……”
林炎话还没说完,那小童已经无比了然地点头,非常见过世面的样子。“为了几张请帖互相残杀,实乃武林不幸。老爷吩咐了,凡是因为请帖遇到麻烦的朋友,都请进来休息。二位请。”说着,优雅地将两人让进门里。明明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童,说话不卑不亢,浑身气度从容,比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端得住。不愧是江南归家的门童。
林炎慨叹两声。
跟着小童往里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大通老师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吸了一口冷气。其实林炎也想这么干,费了很大的劲才忍住——无他,这归家的府邸,实在是,太大了!
林炎自以为不算是孤陋寡闻的人。当年赤霞派独占一个山头,那屋舍院落也是很宽阔的。但是和此刻的归家家宅相比,连占了一座山的赤霞派都显得小气了。这两盏茶的时间走下来,林炎已经开始怀疑他到底是在人家家里走,还是不小心走进了什么八卦连环阵——他已经快要记不得大门在哪个方向了!
好在,天长地久有时尽,不尽也得尽。他们进府这么久,走过山走过水,甚至还跨过了两道瀑布,感觉把人世的悲欢离合沧海桑田都已走遍,总算见到了此间的主人——真好,还是个熟人,正是归允荣。
归允荣表示归家的老爷——也就是他爹,也就是归家的家主,也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此刻人不在府内,所以由他来接待。归允荣显然认出林炎是几天前在锦山门口见过的人,把林炎引向住处的时候言语之间更多了几分亲热,并且告诉两人归家确实也收到了泠光夜宴的请帖,两日后他们就准备动身前往极乐岛,届时林炎和大通老师可以和他们同去,彼此之间也可以互相照应。
当然了,这是归公子说得客气,和归家人同去的话,那必然是归家人照应他们,绝没有他们照应归家人的可能……
愉快地谈话间,归允荣已经把林炎带到了客房,眼看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互相久仰、宾主尽欢、谢谢你、不客气、好好休息、真的谢谢你、真的不客气……最后终于含泪再见。这种段落,乃是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顺其自然天经地义绝对不可能搞错的。可偏偏这样顺其自然天经地义绝对不可能搞错的情节,它就出了一点岔子。
在本该含泪再见的时候,林炎的嘴再一次不受他脑子管控,蹦出了一句话:
“请问,令弟在家吗?”
此颜只应天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