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依然处于呆愣之中,顺手接了。
林影见林炎接了剑,脸上终于显出温和的笑容,柔声道:“哥,我们一起报仇吧!从这条萧狗开始。”他用下巴一点脸色青黑浑身发颤的萧月。
林炎惊觉林影是想让他动手杀了萧月,微退半步,回头看了萧月一眼。
萧月虽然中了毒,但是他内力深厚,神志依然清醒。看到林炎回头,他发出一声冷笑:“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当年客栈起火,在下面和我过了两招的人,就是你吧?”他咬了咬牙:“原来你就是林炎!那客栈……也是你干的吧!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我……”
“你看,”林影柔声道,“他在后悔没早点杀了你。”说到这里他像是忍不住,又笑起来了,“在你牺牲自己,硬生生受了几百刀,救了全城的命之后。”
“阿影……”林炎咬着唇,“我……”
“还等什么呀?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林影道,“杀了他,整个云中就没阻碍……”
“阻……碍?”林炎疑惑抬头。
“怎么,你不想杀了他们吗?”林影脸上笑出两个酒窝,“这个云中城里的人,他们不该死吗?”
林炎惊呆了:“我……”
林影道:“不要告诉我你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当初你为了救他们,受了多少苦,可他们呢?他们是怎么对你,怎么对我们的!你都忘了吗!”
林炎总算彻底明白了:林影他是真的想要屠城。
先前打了半天的闷雷,又闪过无数霹雳,做足了铺垫,此刻漆黑的天幕晃荡一下,倾盆大雨终于倒下来了。林炎站在雨里,一瞬间就浑身湿透,仿佛骤然回到十年前的腊月十五,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站在一个木桩前,看着漫天大雪。
所有的年少轻狂,所有的骄傲恣意,所有的壮志豪情,都在那一刀一刀中消散了。他余下的人生,只是一个笑话。
“不要屠城。”林炎道,此刻,他居然也是笑着的,只是笑得太苦,“杀我吧。”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
林影难得地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是那么没用,信能早送到一天——不,如果我当初没出那个头,没那么自以为是……你不知道的,阿影,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泪水混合着雨水滚下来,仅存的一点温度在滑出眼眶的瞬间就凉透,以至于林炎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落了泪。他扔了剑,颤抖着朝林影走了一步,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最终没能伸出去,徒然凝滞在半空。
林影在一刹那收了笑,整个人又变得缥缈如雾,冷得彻底。
“所以,你要跟我作对吗?”他换了称呼,“林炎?”说完,他再一次转了转手里的剑。
然而不等那剑有任何动作,“啪啦”一下,一把折扇突然在林炎头顶张开,在滂沱大雨中极度白费功夫地试图替人挡雨。林炎林影同时一愣,只看见拿着折扇的人慢悠悠地从林炎身后转出来,好像才意识到这扇子没有遮雨功能,很失望地收回来,装模作样地在身前扇了扇不存在的风。
“这剧情进展速度也太快了!刚刚才演到感人的兄弟相认,怎么这会儿就已经要自相残杀起来了。别这样,咱演戏讲究的是感情的积累和爆发,你这还没积累呢,怎么就爆发了?听我的,戏本不能这么写。”归允真摇着已经被暴雨几乎摧毁的破扇子,挡在林炎身前,笑嘻嘻地道。
不会回来了
“你是什么人?”林影眉峰一紧,握着剑的手也一紧。林炎看到林影眉梢眼角戾气横生,心中骤感不妙,拉了拉归允真的手,让他别出头。
归允真完全没理会林炎的暗示,虽然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依然很正经地摇着破扇子:“我是什么人?路人。”他微微弯腰,饶有兴致地低头观察林影手里的剑,一副急着找死的模样。
“哦!”观察完了,发出咋咋呼呼的感慨。
“便兄,我想起一件事。”他无视林影,转头对身后的林炎道。
不知道为什么,被归允真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打岔,林炎忽然没那么想死了。“什么事?”他顺着归允真的话道。
“就是,我有个朋友……”他一边说,一边看到林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刻补充一句,“真的是个朋友!他姓花,呃,他有一把匕首,很有趣。”
被归允真这么一提,林炎想起来了。花不谢确实有把特殊的匕首,内部中空,藏了药粉。当初在花家的时候,花不谢曾经用它把花家人全药倒了。
“那把匕首是我朋友的娘亲留给他的,我没记错的话……”归允真道,“他娘姓林来着。”
说到这里,林炎忽然明白了真正的“赤霞”到底是什么。不是剑法,更不是门派,而是一种兵中藏毒的手法。药粉被藏在中空的兵刃里,借着挥动的力道散到空中,在绚烂之中地置人于死地。
林家的先祖是李氏的杀手,擅长剑术,又善制毒。这样把剑与毒结合的手段,应该确实是出自林家家传。只不过,“赤霞毒”的毒方,林夏把它传给了林影,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林炎。
林影笑了笑,对归允真道:“你很聪明。脑子转得这么快,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过慧易夭’?”
归允真拿扇子的手微微颤抖——不过不是因为林影的诅咒,而是因为雨实在太大,淋他实在太冷。尤其是,他观察到老李已经扶着中毒的萧月退到屋檐下去了,那边的屋檐看起来又干燥又暖和,于是有点崩溃地道:“夭不夭的我不知道,但是同学,咱能不能不要站在雨里讲话,冷水澡冲多了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