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浅淡的眉峰一凝,莫名显出一丝深重来,道:“烧到了你的亲人、爱人呢?”
归允真呆了片刻,大约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随后他拍开林炎拽住他的手,手里的折扇啪啦一下打开,边笑边扇风道:“窜天猴吗?烧这么远。那我更加要普及一下防火安全小知识……”说罢,朝门口扬长而去。
支开看门的小童,归允真自己打开大门,朝外探出半个头。门外的薛如义听到门栓的动静,原本如临大敌地拔剑在手,看到探出的半个头是归允真,又把剑插了回去,哼道:“怎么又是你!”
薛如义这个“又”字用得很灵性,显然他老人家也想起来曾经在萧月的寿宴上和归允真打过照面。
归允真的眼珠左转转,右转转,最后落到站在薛如义身旁随侍的一个瘦高剑客身上。那剑客其貌不扬,年纪也还轻,既然跟在薛如义身边,大约是他的某个徒弟。归允真一边叫着“哎呀呀”,一边冲出门来,眼含热泪,双手颤抖,捧住那瘦高剑客的手:“这位便是锦山派的薛掌门吧,在下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耳闻不如目见,见了之后如沐春风,风采照人,人人敬仰,仰那个……”
瘦高剑客呆住了:“什……我不是薛掌门……”
薛如义也呆住了:此人不是早就认识我吗?怎么会认错?
归允真仿佛完全没听见瘦高剑客的话,拽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薛掌门,数月不见你竟清减至此!你看看你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咱们薛掌门瘦成什么样了!以前多富贵的一个人啊,唉,你看看……”
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会是薛掌门!”
归允真道:“他怎么不是薛掌门!”说着一把拉过那瘦高剑客的手,道:“我问你,碧波千里的下一招是什么?”
瘦高剑客顺口道:“孤帆远影?”
归允真两手一摊,大声道:“你看!连锦山剑法都会使,你不是薛掌门是谁?”
薛如义也终于忍不住了:“你在玩什么把戏!”
归允真回过头来看着那一直笑嘻嘻的脸上终于再也挂不住笑容的胖脸,愣了一下,道:“呃……你谁啊?”
薛如义脸上的肉抽了抽,他把手搭在剑柄上了。
归允真注意到了薛如义的这个动作,挑了挑眉:“哎你干嘛,薛掌门还没发话呢,你就要动粗?”
薛如义好像已经不打算装和气了,冷冷道:“我才是薛如义。”
“什么!”归允真一脸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指着先前那个瘦高剑客道:“那你是谁?你站在前头,又是锦山派的,难道不是薛掌门?”
旁边有人骂道:“哪来的疯子!站在前排的锦山弟子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是薛掌门?”
“原来你们知道啊!”归允真道,“那天底下身怀秘技的郎中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是尸郎中?”
薛如义见归允真一哭二闹在这演了这么一大出,原来就是为了辩称此时在花家的郎中并不是尸郎中,了然一笑,道:“既然不是尸郎中,那么请他出来一见,总是无碍吧?”
归允真:“这个……”
话音未落,花府大门再度打开,结巴郎中满面红光,站在门口:“成,成成成功了!有有有救了!不,不信,你你你你们,自自己进来,来看……”
门外的大侠们满腹狐疑,归允真也感惊讶:“真的?这么快就救活了?那太好了!”说着就走回花府去看。薛如义使了个眼色,先前那个瘦高剑客带着一队人马也跟着进去。
归允真兴高采烈地绕过照壁,一下子就愣住了。在院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依旧是那么多不死不活的病人,尸体一般僵直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人气,哪里是治好的样子?身后跟着归允真进来的人们比起归允真自然更是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满院子的“死人”呢。
花满天花不谢林炎戚忆等人,正为了防止外面人放火烧屋而忙着打水,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大桶,看到结巴郎中领了这么多人进屋也是一怔——怎么忽然不担心传染了?
就在众人疑惑回头,想问结巴郎中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砰的一声,结巴郎中已经把大门重新关上了。他一丝不苟地插好门栓,低头掸了掸身上的灰,施施然走进前院,将进门来的这一队人马从左至右一张脸一张脸看得分明,随后微微一笑,道:“是来,杀,尸郎中?”
领头的那个方才被归允真胡搅蛮缠说成是薛掌门的瘦高剑客道:“怎么,终于敢承认了?”
结巴郎中见对方不回答,又坚持问了一遍:“是来,杀,尸郎中?”
进门的大侠们不耐烦起来,纷纷嚷道:“对,杀的就是你!”
结巴郎中点头:“好。”
一个“好”字的尾音还在空中,一道人影急速闪过。太快了,根本看不清动作,只有半空传来的击打之声。
“啪”、“啪”、“啪”、“啪”。
爆豆子一般,密集的爆裂声。
等到那极速的人影终于消散,结巴郎中终于回到原位时,“哗啦”一声,花满天手里拎着的两个大桶落在了地上,桶里的水泼了一地。
而进门来的大侠们,已经全部太阳穴凹陷,眼球凸出,一声不吭地,死在地上。
绝不后悔
时间仿佛静止了很久,但其实也只是一瞬间。被花满天摔在地上的桶还在往外冒水,那水落在地上就活了,蛇一样,迅速地扭动着前进,打湿了花满天的鞋袜,不过他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