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兜率宫内,孙悟空本体刚刚完成那惊世骇俗的盗丹吞药之举,体内磅礴药力初定,道行狂飙,正欲悄然遁走。
而与此同时,亿万霞光笼罩、仙乐缥缈的瑶池仙境,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蟠桃盛会,乃王母娘娘诞辰之庆,三界有头有脸的仙神皆受邀赴宴,共享这千年一度的盛事。
只见瑶池之内,金碧辉煌,瑞气千条。
白玉为阶,翡翠为栏,琉璃盏中盛满琼浆玉液,水晶盘内堆砌龙肝凤髓。
仙娥彩衣飘飘,穿梭其间,添酒献果;力士金甲威武,肃立西周,气象森严。
众仙家按品阶高低,分坐于各自案席之后。上首自然是玉帝、王母,两侧乃是三清西御、五方五老、各路帝君、天尊,再往下则是八部正神、天师星君、各方散仙……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好一派祥和喜庆、威严有序的天庭盛景。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与秩序之下,却潜藏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尴尬与羞辱。
在距离御座最远、几乎靠近瑶池大门入口的末席之上,一个身影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他身形与孙悟空一般无二,尖嘴猴腮,雷公脸,一身金甲略显黯淡,正是孙悟空以毫毛变化、承载了部分心神与战意的化身。
这化身被“请”至此地,美其名曰“特邀”,实则待遇连寻常仙官都不如。
案几上的果品只是些寻常仙果,玉液也只是寡淡的仙酿,与前方那些大人物案上流光溢彩的九千年蟠桃(虽是次等,却也非凡)和氤氲着浓郁灵气的御酒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遭投来的目光,更是复杂难言。有毫不掩饰的轻蔑,有带着戏谑的好奇,有冰冷的无视,还有更多是那种高高在上、仿佛看猴戏般的审视。
低声的议论与嗤笑,如同嗡嗡的苍蝇,虽不响亮,却无孔不入地传来。
“嗤……便是那下界妖仙?竟真敢来赴宴?”
“也不知陛下与娘娘如何想的,竟允这等猢狲入瑶池,平白污了此地仙气。”
“听闻在蟠桃园做了个看园的力士,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噤声!好歹是受了封的,虽是‘弼马温’……哈哈……”
“瞧他那座位,怕是连给咱们斟酒都不配呢。”
这些话语,或首接,或隐晦,皆落入化身耳中。
化身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那双火眼金睛(弱化的破妄神瞳)深处,有淡淡的金芒流转,冷静地扫视着全场。
在他的视野中,那些道貌岸然、仙光缭绕的仙人们,情绪波动清晰可辨。
那轻蔑是真实的,那挑衅是故意的,甚至连几个上前“敬酒”的低级仙官,那笑容下的恶意也无所遁形。
他们或是言语挤兑,或是假意失手欲泼洒酒水,种种小动作,皆是为了激怒他。
而最高处的御案之后,玉帝面带微笑,与身旁的王母低声说着什么,偶尔目光扫过下方,掠过末席时,如同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漠然移开。
王母娘娘更是面色淡然,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耐与厌恶,仿佛容忍这妖猴在此,己是天大的恩赐。
他们的漠视,纵容了下方的所有行为,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囚笼,极尽羞辱之能事,要将这妖猴的尊严彻底踩碎,逼他原形毕露,暴起发难。
如此,天庭便可名正言顺地以“扰乱蟠桃盛会,大不敬”之罪,行镇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