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教室里,不安地抖着腿,时不时瞟一眼窗外。
晚自习开始了一个多小时,教学楼趋于安静。雨不知何时停了,夜空透着深沉的蓝色。
我在桌上摊开了作业本,却无心学习。小骆果不其然请了假,现在只需要等待大修的消息,等他告诉我一切都被摆平了。
其实我没必要像这样坐立难安。大修对于这种事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从我帮我出谋划策的那一刻起,我就该明白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我还是忍不住四顾,下意识在教室里找寻大修的身影。他不在晚自习。这很正常。这人就没有哪次会来晚自习,老师早不管他了。
窗外晃过一个人,我惊喜地去看,却发现是一名高三的学姐。她先前也在球场上。她看见了我比了个OK的手势,便又走了。
我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得手了。
借着去医务室的借口,我向值班老师请了假,火急火燎地往宿舍楼赶去。
走上宿舍楼,拐角是水泥扶梯。再上二楼,走过一段羊肠小道,小道的末尾,还有一截木质楼梯,往上一层,就是我的寝室。
那里是宿舍楼最偏僻的夹层,只有两间寝室。住我们隔壁的同学,后来纷纷改成了走读,于是,我、小骆、大修成了夹层里唯一的住户。
“老妈今天要和一帮坏蛋打交道。”
记忆中的老妈站在门口,带上记者证,“他们是小镇上有脸面的坏蛋,拿了许多不该拿的钱,因此也很有力量。”
老妈赤着脚,踩进那双坡跟鞋里。我目送她,心里很担心,但那时我有了逆反心理,不擅长把情感写在脸上。“你如果碰到危险怎么办?”
但老妈当然能察觉到我的忧虑。她笑起来,很开心很开心……
“我有打败他们的证据。”
她一脸得意,“那帮混蛋只能跪下来舔你老娘的凉鞋。”
她脚尖点地,戳了戳地面。
“你别这么说话。”
父亲唉声叹气,瞟了儿子一眼。
母亲那双眸子炯炯有神,给了我相信她的力量。
“别担心,你老妈是永远不会碰到危险的。”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小道末尾的楼梯。再往上就是寝室,再往上就是寝室……
寝室门关着,钥匙就在门框上,伸手就能拿到,我站在门外手有些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门缓缓打开。
宿舍里灯没开,在我反手关上门之后,唯一光源来自窗外。
而站在门口的我却什么也看不清。
我没敢打开灯,摸索着借助窗外的光,缓缓向着床挪动着,等到离床足够近了,我也终于能看清了我床铺那儿的人了。
我眯起双眼,适应了黑暗,可是当我看见对面的光景,我浑身上下都是一颤。
我的床铺下方,一个小饭盒躺在地上,由黑布裹着。
我的床铺上玉体横陈,老妈仰面躺着看不清面容。我低头看去目光被一双坡跟凉鞋吸引。
我认得那双鞋,米色的凉鞋。
“你妈生日,咱们去挑个礼物,你必须去!”
那一年我上初二,母亲生日前一天,父亲揪着我的耳朵,逼我跟他去挑一双老妈的鞋子,想给她一个惊喜。
父亲没什么品味,让我挑,无非是些朴素的样式。
或许这才是叫我去的理由。
一个初中生可能更没眼光,但看见是儿子选的,母亲肯定不会挑剔。
我当然也没品味,只知道球鞋。
不过我看到广告版上有个女明星,觉得她长得漂亮,就认死了她那双艳红色的凉鞋。
我说老妈像她,穿上肯定也漂亮。
保守如父亲,肯定不乐意买,嫌老妈的脚太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