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遇到这种问题付苗就闭嘴,可能因为觉得拿不出手。
搞得她挺没自信的。
她感觉身上开了个巨大的口子,正在往外倒东西。
“太久了,你们不放我出去吗?”
门外有声音犹豫地用魔族语问了什么,然后对她说:“还早呢。”
“可是我想休息。”
付苗更犹豫了。
她看见有族人起身,慢条斯理地加固阵法。
——这是始祖传下来的法门,施展起来代价不亚于牺牲一队魔军,族里这回为了人间存亡也是拼了。
帝都的情况这里可以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用繁华来形容都不够的城市。人间最宽的街,最高的楼,最多的人,最大的热闹。
所以当天际张开界灵的眼睛,沸腾的恐慌像洪水一样重重炸开来,甚至有人因为承受不住这份恐惧当场疯癫。
付苗想到她曾经也吓疯过不少人。人族的脑子是很神秘的一种东西,有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能被自己的想象力折磨溃败,有时候什么都发生了,他们还能靠意志起死回生。
界灵的力量是看不见的,所以她只能凭借人的反应来判断到哪了。
人群中四散着到处蔓延恐惧的潮波,而界灵的力量从城市的高处,以宫殿为中心向外环环漾开。
当那些微小的潮波被熨烫般奇迹地抚平,那么就代表桑蕴的力量已经经过。
付苗看见整座庞大繁杂的城市像一件皱巴巴的衣服,正由一块巨大的圆形熨斗缓缓地熨过去,纷乱正在被烫平。
这感觉很奇妙。付苗想,和她一直以来的经历完全相反。
她从前落到人群中,往往是揉出褶皱的那一个,波涛以她为圆心翻滚。
付苗一开始不怎么喜欢桑蕴,觉得她太普通了,又软弱又聒噪,还总是和张献纠缠在一起。
现在觉得普通人是一个蛮难得的东西,世界上一切动静都与他们有关。离了他们,大船翻不起浪,土里也长不出别的情怀,灾难就只是灾难。
她决定要亲近她。毕竟要当一辈子的主仆嘛。
说不定将来有一天,桑蕴也能烫平她的褶皱。
——在强占了“付苗”这个人族躯体之前,她其实很混沌。
魔本身就代表着混沌,动乱,血腥,仇恨。
她到哪里,哪里就掀起更多的动乱。
第一次感觉到平静,是在那块沙黄色的海边,桑蕴顾影自怜说她是一只鸟。
付苗也跟着她想象了一下,想象自己是一只小鸟,在空空的天和海之间飞翔。
她瞬间就感觉到自己毛绒绒的翅膀被风吹得顺滑。
很不想承认,那一刻她觉得做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