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榜心头刚升起一丝希冀,王伦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下。
王伦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仪。
“这等精巧雅致之物,放在这聚义厅里,与兄弟们手中的粗瓷大碗、油亮喷香的烤羊腿、还有那倚在墙角的刀枪剑戟相比,显得太过…突兀了。”
“既然是你朱家传世之物,沾染了祖宗福荫香火,你还是收回去的好。君子不夺人所好,梁山,更不屑于此。”
他轻描淡写地将价值连城的珍宝定义为“突兀”之物,其姿态之高,让朱大榜心头发寒。
朱大榜彻底懵了!这又是什么路数?拒绝珍宝,是嫌礼轻?还是…有更大的图谋?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他惶恐地作势又要跪下:“寨主!这…这实在是小人一片赤诚,绝无…”
“行了。”王伦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止住了朱大榜的辩解,如同勒住了马缰。
“东西,拿回去。”
他身体微微前倾,虎皮交椅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火炬,首刺朱大榜眼底。
“我有两件正事,要你即刻去办。”
他略作停顿,那短暂的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
“你可愿意?”
“愿意!万死不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大榜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嘶哑,几乎破音。
他知道,真正的“投名状”来了,代价恐怕远超那对镯子和玉佩!
“好!”
王伦身体微微后靠,但目光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第一件事,你回去后,立刻以你朱大榜的名义,在临湖集最繁华、最显眼、人流最密集的十字街口,开一家‘朱记大酒店’。”
“门面要气派,装潢要体面,酒菜要上等,要能聚拢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更要能吸引过往客商、衙门口的胥吏,甚至周边府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朱大榜屏息凝神,心脏狂跳。开酒店?这要求看似寻常,但由王伦在此刻提出,必有深意!
“这酒店,明面上是你朱家的产业,你朱大掌柜亲自坐镇。”
王伦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清晰无比地传入朱大榜耳中。
“暗地里,”王伦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它要替我梁山销‘山货’!用你朱家经营多年、遍布济州乃至河北、江南的老路子、老关系,把东西变成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铜钱!要快,要稳,要神不知鬼不觉!”
“销赃据点!”朱大榜脑中立刻闪过这个词,巨大的风险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但紧接着,王伦说出了更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其次,也是重中之重!”王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朱记大酒店’,要成为我梁山泊的一只‘耳朵’!一只时刻竖起的‘顺风耳’!”
“官府的兵马调动、赋税征收、官吏任免;市面上的粮价盐价、流言蜚语、商队动向;漕运河道上的关卡盘查、船只往来、异常征调;”
“周边府县衙里官员的喜怒、师爷的算计、衙役的勾当…哪怕是后宅妇人的闲言碎语,只要你觉得有用,都必须通过朱贵这条线,及时、准确、秘密地报上山来!”
“记住,‘朱记’的首要之务,是‘耳聪目明’!我要知道梁山周边府县地面上的风吹草动!”
“情报中心!战略前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