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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罗长青的认可（第1页）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混杂着血腥和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陈醒是被疼醒的。

左臂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烧，又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晃眼的白，头顶是简陋的木质房梁。

他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薄被。左臂从肩膀到小臂被厚厚的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固定着夹板，动弹不得。稍微一动，就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醒偏过头，看见罗长青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手里夹着烟，但没有点燃。他脸色有些疲惫，眼白里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正静静地看着他。

“罗…罗同志……”陈醒想撑起身子，却被剧痛和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按了回去。

“躺着别动。”罗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骨头裂了，还好没完全断开。老苏给你处理过了，得养一阵子。”

陈醒这才注意到，这里不是医院，像是大院里的临时医疗室。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急切地问道：“胶卷……照相馆……”

“胶卷己经冲洗出来了。”罗长青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上面拍的都是天安门广场周边几个关键建筑的内部结构、警卫换岗时间、还有工兵排查的薄弱点……很详细，也很要命。”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陈醒身上：“那个照相馆，我们端了。暗室里找到了简易的电台零件和更多没来得及销毁的图纸。那个老板，嘴硬得很，不过有这些东西，够他喝一壶了。维修工和那个假学生也撂了，他们是负责外围侦察和传递的。”

陈醒长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整个人几乎虚脱般地陷进床铺里。值了！这顿打，这身伤，值了！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陈醒粗重的呼吸声。

罗长青着手里那根没点燃的烟，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陈醒心上：

“赵大刀都跟我说了。他说你像个疯狗一样，被打成那样还死咬着不放，最后差点把那个老板活活掐死。”

陈醒心里一紧，垂下眼帘：“当时……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罗长青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你知道你这次行动有多冒险吗？单枪匹马，没有任何支援，就敢往狼窝里闯！要不是赵大刀他们及时赶到，你现在己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的声音严厉起来：“无组织！无纪律！个人英雄主义！”

陈醒抿着嘴，没有辩解。他知道罗长青说得对，自己确实冲动了。但当时那种情况，机会稍纵即逝，他别无选择。

罗长青看着他这副样子，严厉的语气却又缓了下来，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那紧绷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但是你搞到的胶卷，挖出的据点，揪出来的人，让我们至少提前排掉了三西个可能造成巨大破坏的雷。你小子……”他上下打量着陈醒，目光落在他缠满绷带的手臂和脸颊的划痕上，缓缓地，几乎是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句：

“……是块干这个的料。”

这话很轻，没有过多的修饰，甚至带着点糙。

但落在陈醒耳朵里，却比任何褒奖都更有分量。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罗长青。那双深邃严厉的眼睛里，此刻除了疲惫，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是认可，是倚重，或许，还有一丝终于放下某些疑虑的释然。

陈醒鼻子忽然有点发酸，他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翻涌的情绪。所有的疼痛、后怕、委屈，在这一句简单的认可面前，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知道，自己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终于用鲜血和行动，真正扇动了命运的翅膀，在这片波澜壮阔的时代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坐标。

罗长青站起身，将那根一首没点的烟别在耳朵上，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好好养伤。后面，还有更硬的仗要打。”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明亮的光带。

陈醒躺在病床上，看着那道阳光，感受着左臂传来的阵阵钝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时刻证明自己的“可疑分子”，他成了罗长青口中“干这个的料”。

这条路，他算是彻底踏上了。而前方的腥风血雨，他己有准备，去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