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修长,虽穿着一套寻常的靛色长衫,却洗得干净整洁,看不出一丝邋遢。
面上五官端正,目光清澈,眉眼间带着几分市井的洒脱,却又无丝毫轻浮。
不同于那些故作风雅的文人,他身上有股子未经雕琢的野性,却又懂得进退。
她压下心中的不悦,轻声答道:“公子过誉了。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
“能让夫人心有所感,便是此画之幸。亦是孙阳之幸。”孙阳不着痕迹地接过话头,目光坦荡,却又在那一瞬,像是无意般地滑过严夫人束腰处,恰好停在她素色腰带下,那因丰腴而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方,带着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停留。
严夫人心头一跳,只觉一股微不可查的热意从腰间升起,瞬间蔓延至面颊。
她不知是因对方的赞誉,还是因那短促却精准的打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袖口,掩去手腕上的佛珠。
这一幕,自是逃不过孙阳的眼睛。
他心底冷笑,嘴上却道:“晚辈斗胆,请教夫人,这画中的清绝与孤寂,是否也在夫人心中,时时盘桓不去?”
这话有些逾矩,却又恰巧戳中了严夫人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痛处。
她孀居多年,表面清高,内心深则无人可懂的孤寂。
她眸光微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挣扎,却又迅速被她敛去。
她看向孙阳,正欲开口,却听得旁边的诰命夫人打圆场道:
“孙公子这番见解倒是别致,不堕俗流。不过严夫人乃贞烈之人,心中自是宽广坦荡,岂会为孤寂所困扰?”
听闻此言,严夫人淡淡一笑,颔首道:“正是如此。心有天地,何来孤寂?”她的声音清淡如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疏离。
孙阳却笑了,他笑得坦然,笑得真挚,仿佛真的只是被严夫人的高洁所折服。他躬身施礼,便不再纠缠。
“夫人气度,果然非凡。是晚辈孟浪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声音却又巧妙地压低了些许,只让严夫人一人听清:“画中梅枝傲骨,却也难掩其形单影只。夫人若真无孤寂,又何必将佛珠佩于腕间?”
这句话,如同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严夫人层层伪装的心防。
她猛地抬眸,看向孙阳的背影。
那背影挺拔,步伐从容,头也不回。
她心头骇然,这人怎会知她心事?
她手腕的佛珠,平日里鲜少示人,今日也是机缘巧合戴了出来。
他方才短短片刻的打量,竟是如此细致入微!
严夫人的呼吸微微一滞,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揪紧。
那股微不可查的热意,不再仅仅停留在腰间,而是如同火星燎原,迅速在她体内扩散开来。
她只觉得耳根微微发烫,面颊上似有潮红。
她迅速转过身,不敢再看孙阳离去的方向,深怕自己的失态被旁人察觉。
这一日,孙阳并未再上前,却已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此后数日,孙阳循着严夫人的行踪,发现她常去城南的一处佛寺上香,亦或是在午后去往城郊的画舫湖边,独坐赏景。
他并未刻意现身,只远远观望,如同一个蛰伏的幽灵,默默描绘着严夫人的生活轨迹,寻找下一个得手的时机。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孙阳在严夫人常去的画舫湖边“偶遇”了她。
今日严夫人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坐在临湖的凉亭里,凭栏远眺。
孙阳仍是那身靛色长衫,怀里却多了一本泛黄的书卷。
他步履从容,仿若闲庭信步的学子,径直走到严夫人所在的凉亭旁,装作不经意地低头看书,然后“啊呀”一声,书卷从他手中滑落,恰巧落在严夫人的脚边。
严夫人闻声转头,便看到孙阳弯腰欲拾的模样。那书卷显然极是老旧,书页松散,有几页甚至从中间散开,露出里面手绘的一些模糊人像。
“公子无碍罢?”严夫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