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金叶轻轻一弹,那小小的金块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地落向那个僵住的守卫怀中。
那守卫几乎是本能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金叶攥住。
冰凉的金属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瞬间回神,巨大的狂喜冲散了刚才的恐惧。
他飞快地将金叶塞进怀里,脸上挤出一种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侧身让开道路,动作幅度大得有些滑稽:哎哟!贵客!您请!您里面请!‘老鼋’就在最里面!保管您满意!声音里的凶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巴结。
另一个守卫也收起了凶相,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无声地让开了路。
欧阳墨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仿佛只是拂开了挡路的尘埃,掀开那张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破草帘,弯腰钻进了树洞。
洞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但极其低矮压抑,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浓重的霉味以及腐烂的木头味,陈年鱼干的腥臊,还有某种刺鼻的药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污浊。
几盏挂在洞壁凹陷处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灯油里似乎混了东西,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飘散出淡淡的蓝绿色烟雾,更添几分诡异。
洞内或站或坐着七八个人影,在昏暗中如同鬼魅。
有的低声交谈,声音含混不清;有的沉默地擦拭着武器,眼神闪烁;有的则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看不清面目。
欧阳墨殇的进入,让所有的交谈声瞬间停止。数道冰冷、警惕、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齐刷刷地刺在他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欧阳墨殇对此恍若未觉。他目光扫过洞内,万象真瞳轻易穿透昏暗,锁定在最深处一个半人高的石台后。那里坐着一个干瘪的老头。
老头身形佝偻,裹在一件油光发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袍里,稀疏的几根灰白头发贴在头皮上。
一张脸蜡黄得如同久病之人,布满深刻的皱纹,唯独一双眼睛,细小而锐利,如同藏在阴暗处的毒蛇,闪烁着精明和贪婪的光。
他正用枯瘦如柴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石台上几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兽牙。
这就是“老鼋”,瘴水集黑市里消息最灵通、也最贪婪的“包打听”。
欧阳墨殇径首走向石台,脚步在潮湿的泥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停在石台前,阴影笼罩下来。老鼋慢悠悠地抬起头,那双毒蛇般的小眼睛在欧阳墨殇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他那双过于干净,指节分明的手上,最后定格在他平静无波的双眼。
生面孔啊……老鼋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本地腔调,这地方,可不是公子哥儿该来的地界。想打听什么?先亮亮‘诚意’。他枯瘦的手指在石台上轻轻敲了敲,指甲缝里满是黑泥。
欧阳墨殇没有废话。手腕一翻,三枚同样大小,黄澄澄的金叶子,被他随意地放在了石台上。
金属碰撞石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死寂的树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昏黄的灯光下,那三枚金叶折射出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昏暗,也点燃了洞内所有窥视者眼中贪婪的火焰。几道粗重的呼吸声在角落里响起。
老鼋细小的眼睛猛地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
他干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枯爪般的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将三枚金叶扫到自己面前,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
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笑容,露出几颗发黑的残牙:好!好!贵客爽快!您尽管问!清泽镇方圆三百里,水里游的,泥里钻的,天上飞的,就没有我‘老鼋’不知道的事儿!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热情洋溢,仿佛刚才的冷淡从未存在过。
巫族。欧阳墨殇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树洞里其他细微的声响,如同冰珠落入死水,最近。可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们的踪迹?任何异常。
巫族?老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随即被更浓的贪婪掩盖。
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浓烈的口臭和药草混合的怪味:贵客……打听这个,可是要命的买卖啊。那些青冥九霄云上的祖宗,几百年都不沾这烂泥地了……
说。欧阳墨殇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石台前的空气仿佛骤然冷了几度。
老鼋打了个寒噤,眼珠飞快地转动,似乎在权衡。最终,金叶的诱惑压过了恐惧。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有!确实有古怪!大概……半个月前?聚落西边,靠近‘老榕泽’那片死水林子,瘴气比往年浓了好几倍!邪性得很!有几个胆大的猎户和采药人进去,再没出来。后来……有人远远看到过……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眼中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悸:……不是人!绝对不是!那影子……飘的!看不清脸,裹在一团……一团灰绿色的雾里!那雾经过的地方,林子里的藤蔓、树根,都跟活过来似的乱扭!还有……有股子味儿,不是瘴气,是……是骨头渣子混着烂木头,还有……还有种让人浑身发冷的香!对!就是那种怪香!闻一下,脑子都发晕!
灰绿雾气?操控藤蔓树根?异香?欧阳墨殇心中微动,这描述,与当初栖梦栈中,那黑袍巫族之人,隐隐有几分相似之处。
老榕泽……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还有呢?他追问。
还有?老鼋眼神闪烁了一下,没了!就这些!那地方现在邪门得很,根本没人敢靠近!贵客,听老鼋一句劝,那地方去不得!真要找刺激,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