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痛失爱徒的绝望和自责,竟让这位以言出法随闻名,潇洒不羁的碧落峰主,选择了用最烈的浊酒来麻痹自己。
一股强烈的酸涩涌上欧阳墨殇的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主上。东方熙瑶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己来到近前,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长风,那双蕴含着太阳与星河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是对污秽的本能厌恶,还是对这种逃避现实的软弱的不认同?她的眉头确实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来吧。东方熙瑶的声音依旧清越,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欧阳墨殇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只见东方熙瑶并未俯身触碰李长风,只是优雅地抬起一只纤纤玉手,指尖朝着李长风轻轻一点。
一股精纯柔和,带着暖意的灵气瞬间流淌而出,如同无形的云朵,轻盈地将烂醉如泥的李长风整个身体包裹托起,稳稳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
那灵气流转间,甚至将李长风身上浓重的酒气和污秽气息都隔绝了大半。
厉害……”欧阳墨殇看得有些咋舌。
这份对力量的精准操控,举重若轻,不带一丝烟火气,不愧是太阳神鸟。
他原本还担心让曦瑶碰触醉醺醺的师父会唐突了她,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两人带着悬浮的李长风,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穿行,引来更多惊疑不定的目光。
好不容易在城西找到一家门脸破旧,但还算完好的小客栈。
掌柜的看到悬浮的“醉仙”和气质非凡的两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哆哆嗦嗦地开了间上房。
日暮西沉,最后一缕昏黄的光线透过糊着油纸的窗户,斜斜地打在床榻上。
李长风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被疯狂敲打的铜钟里,剧痛欲裂,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首跳。
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渴得像要裂开。
自从踏入问道境,他早己辟谷,寻常酒水更是如同清水,何曾有过这般狼狈?
除了自己偶尔用言出法随弄出来能放倒凶兽的“忘忧酒”,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世俗中的劣酒灌得如此彻底,如此……痛苦。
宿醉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难受,还有意识深处翻涌上来,更加沉痛的记忆碎片——崩塌的赤炎峡,熄灭的心印,徒儿在熔岩中绝望的眼神……自责与愧疚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指都费劲。
我这是……在哪里?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茫然和挥之不去的阴郁。
眼眸深处,那深重的自责和痛楚尚未完全褪去,如同沉淀的灰烬。
他强忍着头痛,下意识地运转体内问道境的磅礴灵力,试图驱散这该死的酒气和虚弱感。
清凉的灵力如同溪流冲刷过干涸的河床,头痛和身体的麻痹感迅速消退,混乱的神智也一点点清明起来。
然而,心头的沉重并未减轻分毫。他靠在床头,闭上眼,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碧落峰……又只剩下他一个了……林符那孩子的心印虽然还在,但……墨殇……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响起。
李长风下意识地睁开疲惫而沉痛的眼睛,循声望去。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却又被他亲手判定“神魂俱灭”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和无奈,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师父,您醒了?
轰——!!!
李长风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神雷狠狠劈中!瞬间僵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维,甚至连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猛地扭过头,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