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药成分研究出来了,”电话来自他委托的一位朋友,对方在国外的制药厂工作:“这种精神类药物,你从哪里拿到的?”
“医院开的。”顾一白含糊其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吃这个吃多了有可能失忆吗?”
“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但好像又没忘。”顾一白半真半假地问:“有可能是副作用吗?”
对面的声音从嘈杂走向安静,应该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有这种可能性。你服用多久了?”
“半个月。”顾一白说:“后来感觉不对劲,才没吃了。”
其实除了偶尔恶心,反应稍微迟钝一些,顾一白没感觉出来其他有哪里不对劲。不然也不会吃了半个多月才发现问题。
“那可能性比较小,”对方捂住了听筒,说:“至少不会大篇幅的失忆。如果你说你忘了什么东西的话,有可能是你车祸之后造成的后遗症。”
窗外的景色向后倒退,绿灯亮了。顾一白转动方向盘,挂断了这通电话。
他呼出胸腔中憋闷的浊气,一抬手,将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扔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位。没再分出分毫眼神。
真是鬼迷了心窍,明明都已经亲眼看见林荫和沈雾在一起的画面,还是被那人的鬼话影响了判断。
居然真的思考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的可能性。
简直无可救药。
他开车逛了一圈,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无处可去。兜兜转转,开回了公司楼下。
除了这里,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亲妈的房子早就为了抵债卖掉,那个装潢富贵的顾家,更是一座吃人的城堡。
顾一白没有钱,他没有搬出去的底气,唯有依附顾家,占据顾家。所幸上天眷顾,顾父没什么子孙福,大儿子是个傻子,便宜了顾一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继承他的所有。
想到这里,顾一白又没忍住,心里的压抑散了些许。
林荫不爽,他就爽了。
他没什么亲情观念,对自己那个死去的娘并不太在意,有关她的记忆模糊,顾一白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心的机器人。
后来发现不是,他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情绪还是很明显的。
顾一白锁了手机,调成静音,一心扎进繁杂的公务里去。他似乎天生就擅长这些,处理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从前的那些朋友都鲜少联系,醒来以后,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那个已经出国了的朋友。
一直到夜幕降临,顾一白才终于舍得拿起手机。他撇了撇嘴,不用想都知道,林荫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他有时候也想不通,林荫每天怎么可以这么无聊,两眼一睁就是在他面前晃悠,琢磨着怎么对付自己。
她不嫌烦,顾一白都烦了。
“马上回来。”顾一白清清嗓子,调整自己的语气,略微带点笑,让人怎么都挑不出错来:“在公司。”
“嗯。”顾一白说:“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他闭了会眼,心底生出些空荡。人在没有目标时,总容易觉得迷茫。得到的太过轻易,很多事就失去了原本的趣味。
顾一白眼睛酸胀,闭着闭着,靠在办公椅上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黑暗,他挂在悬崖边,一脚踏空,便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身子猛地一抖,顾一白眼皮颤动,醒了过来。
空调依旧在“嗡嗡”地运作,他太阳穴胀得疼,顾一白伸手按了按,那股空荡的感觉更明显了。
窗外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顾一白站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夜幕之下,天空开始细细地落下雪。是一粒粒的雪,坠下来,别样的好看。
路边的绿化树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雾,树下站着一个人,是沈雾。
顾一白前行的脚步逐渐慢下,他看着沈雾,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