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实在浸透冷漠,让沈雾满腔的激动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半晌落不到实处。
他表情发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盯着被对方推开的手臂,透出孩童一般的无措。
“你…”沈雾喉头攒动,干涩地滑了两下,想不通为什么顾一白会是这种反应。他眨着眼,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开玩笑一般,“你不记得我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沈雾的眼睛才又燃起点希望,他扭过头,语调急切地问:“他怎么了?”
护士被问的措不及防,她下意识看了顾一白一眼,有点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她说,顾先生没什么事,比你受的伤轻多了,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虽然的确是事实,但她如果真的说出口,明天这个医院也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顾先生受了些皮外伤,有点轻微脑震荡——”
沈雾双眸瞪大,他呼吸一滞,肉眼可见地露出紧张:“脑震荡?你们都不管病人的吗,他需要休息!”
护士有口难言,她嘴角抽了抽,噎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
好在顾一白还算有些良心,先一步出声,让她离开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场景。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顾一白关上病房门,转过身,微微低下头。
这个角度,他能够清晰地看见沈雾的五官。对方的双眸一如既往地清澈,满满当当的,装的全是对自己的关切。顾一白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了。
“怎么会没事?”沈雾跟在顾一白身后,像一个操心的管家,只要一日看着顾一白,就一日没办法省心,他焦急地絮絮叨叨,皱着眉头:“你知道脑震荡多严重吗?你现在都不记得我了,疼不疼,你的病房呢?难道他们没有给你治疗吗?”
顾一白坐下,他闭了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沈雾这样一个事实——“比起我,你更需要担心一下你自己。”
他抬起眼,眼里平静地犹如一片幽深的海。沈雾被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慌,话音渐渐低下去,空气陷入沉默,一时无话。
沈雾喉结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尴尬地捏紧。和他想象中的场面截然相反,除了顾一白失忆,他找不出第二个更加合理的缘由。
可是看着顾一白的模样,分明就是知道自己是谁。
“沈雾,”顾一白扯了下嘴角,像是想要露出个笑。但事实上,这种尝试以失败告终。他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记得你。”
“抱歉,我没有失忆,记得所有人,也记得所有事。”
他似乎是嘲弄,即便脸上的表情再平静,语气也微妙地透出恶劣来:“你想得有点太多了。沈雾。”
诡异的气氛弥漫开去,连系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忿忿不平起来:“这个顾一白!”
它捏着手,模样愤慨:“知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啊!”
沈雾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矢口无言,被顾一白竖立起的那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好半晌,才低低地“哦”了一声。
激动的情绪潮水般褪去,车祸带来的疼痛便重新占据他的身躯。沈雾垂下眼,看见自己因为挣扎而扯破的针管。明明已经从血管中扯开,但为什么,那根针却像是扎进了心里呢?
“记得就好。”沈雾慢吞吞地走回床边,动作迟缓地掀起被子,钻进里面。他习惯性地笑了笑,说:“挺好的。”
挺好的。
……挺好的。
顾一白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翻来覆去的,无声重复。直到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时,他才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他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如果沈雾此刻抬眼,能够清晰地在其中捕捉到痛苦。
“你觉得这样好,对吗?”顾一白喉结滚动,伤口的地方果不其然地裂开,正顺着小臂的曲线朝下流血。他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想要的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