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里是繁华的。沈雾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的香水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沈雾克制住东张西望的冲动,跟在顾一白身旁,看起来很平静。
服务人员轻声细语地为他们介绍菜品,在上了几道前菜之后,沈雾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扒拉着凳子坐到顾一白身侧,凑过身子问:“什么时候上主食?”
这么两口东西,够谁塞牙缝的?
“太高档了,我吃不来。”沈雾拨弄着刀叉,说:“我想吃饭。”
顾一白眼色就暗下去,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沈雾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禁不住乱想,他扯了扯嘴角,听不出话中的情绪:“在想什么?”
他微微笑,放在桌子下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掐着手心,“那个很重要的家人么。”
顾一白这回是真没想,他迟钝地问:“什么?”
这副无辜至极的茫然模样,沈雾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想要指责对方,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叫什么名字,能和我说说吗?”沈雾抬起手,十指交叠在一起,拖着下巴。他笑了一下,以一种很温和的姿态说话:“总是听你提起,好像很多事情都和他有关。所以我有点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
顾一白放下刀叉,他拿起餐巾擦嘴,过了一会儿,才和沈雾的视线对上。
“这跟你没有关系。”他平淡地拒绝回答,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沈雾不太买账,哪怕他知道自己的确莫名其妙,“那什么和我有关系?”
不远处的摄像头如实记录着这一切,沈雾心烦意乱,他抬起手,掐断了胸前的麦。
“也叫沈雾,是不是。”
沈雾庆幸这里是包厢,上了节目以后,这算一个难得的独处空间。他站起来,找了块布,直接将摄像头盖的严严实实。
顾一白双眸微微睁大,他坐在原位,没有任何举动。
既然已经说出了口,那沈雾就没什么好再遮掩。他转过身,身子站得很直,问:“我和他很像吗?”
沈雾抬起下巴,说着说着,忽然有点想笑。多经典的剧情,沈雾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这居然不是什么设定好的台词,而是真真切切的,出自他自己的口。
“因为我今天和他很像?所以你会这样。”沈雾自顾自地猜测,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你可以和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和会做的事。”
一开始的惊讶过去,顾一白就只剩下了波澜不惊。他没由来地想笑,又不太笑得出来。所以他抬起头,轻描淡写地反问:“然后呢?你要干什么。”
顾一白大抵不知道,他的表情冷淡起来,带着多深的讽刺:“学他,模仿他?”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顾一白舌尖抵着上颚,克制了一下,没让自己接下来更加难堪的话说出口。
沈雾很用力地掐着掌心,他其实应该感到被羞辱的难堪。毕竟这样严厉的说辞,这样尴尬的场景。但他没有,切实站在这里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想,只努力不让自己低头:“因为我没有资格?”
沈雾于是笑了:“可以。”
“你放宽心,我对当别人的替身没有兴趣。”沈雾喉结用力滚动,这样的动作为他带来生涩的疼,宛如刀片在嗓子里用力地割。沈雾停了少时,才继续出声:“我不会学他,更不会模仿。”
“我知道我是我自己,”沈雾看着顾一白,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反讽:“就是不知道,顾总能不能时刻都知道了。”
“沈雾!”顾一白吸了口气,他站起来,眉头蹙紧,里头的不解满的快要溢出来。犹如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临近爆发边缘的脾气,顾一白许久才接着说话:“……我没有这么想过。”
他站在那里,身后的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折射在他的发丝。顾一白的发丝柔软,被照成浅棕色,衬的他皮肤格外白。
顾一白一露出这种示弱的姿态,沈雾就接不上话。他宁愿对方同他争执,那样他就有理由和他话赶话,发出什么脾气都可以有上理由。
可是顾一白在和他示弱。
沈雾就无法再狠的下心。
空气里被阳光映射的光束里漂浮这细碎的尘埃,那些尘埃闪烁着,汇合组成一片漂亮的光点。这回的沉默没有延续太久,沈雾先一步做出了退让。
他还是低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朝顾一白迈开步子。
“对不起。”沈雾抿着干涩的唇,被下唇起的皮扎的有些痛:“我知道了。”
他别过头,吐出胸腔里含着的一股浊气,缓缓道:“我不会再提了。”
顾一白就那么站着,形状标致的眼睛里含着沈雾的倒影。或许是光的残影,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波光粼粼的,看起来如同一片阳光下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