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变了。”
她叹了口气。
“好像是十年前吧,当今皇帝不知是怎么了,开始盖宫殿,盖得又高又大又漂亮,听说一个顶我们整个坊市那么大!”
“他还总坐着大船大车,带着好多好多人,到处去巡游、玩乐。”
“好多原本住在城里其他地方的人,房子被占了,地也被收了,活计也没了,交不起那老重的税…”
“一些人离开了上京,而另一些人则涌到这块地价最贱的地方来。”
“人越挤越多,房子越搭越破,路越踩越烂,污水也没人管了…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又脏又破的‘泥巴坊’了。”
说到这里,她满脸不解地挠了挠头:“说起来也怪,都这样了,街坊里有些老人还总念叨,说当今圣上年轻时可英明了。”
“那时候他刚登基,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心里装着苍生,眼里看着天下,还减免过好几次赋税。”
“可看泥巴坊这样子,我不信。”她撇了撇嘴,“他要真这么好,怎么会连眼皮子底下的泥巴坊都看不见呢?”
“要我说啊,他就是老了,老糊涂了!眼睛花了,心也蒙了灰!”
祝余沉默了一会儿。
这丫头,骂起亲爷爷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也难怪,她打记事起就在这泥巴坊里打滚,哪里知道自己老爹曾是太子?
更不知道那位被她斥为“老糊涂”的皇帝,正是她的亲爷爷。
但要是她知道了真相,那恐怕就远不止骂一句“老糊涂”这么“文明”了。
毕竟老皇帝可是杀了她的爹娘,仇恨不共戴天。
祝余看向虎头,严肃道:“虎头,这话,以后可千万别再对旁人说了。”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会杀头的,知道吗?”
虎头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
“我不会对别人说的!这不是因为你是我好兄弟嘛!我信得过你,跟你才说!”
“我很感谢你的信任,”祝余说,“但你要记着,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祸从口出,不是说笑的。就算是我值得你信任,也得小心隔墙有耳。”
虎头“唔”了一声,小脑袋点了点,似乎听进去了,但之后又忍不住小声咕哝,带着点侥幸:
“可是…皇帝…他也没那么小气吧?连说句话都要砍头?”
“难说。”
祝余心中叹息。
其他人不好说,但这丫头要是因为口无遮拦被官府逮了去,那就生死难料了。
她明面上,早在十多年前那场清洗中,就己经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