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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朔方喋血（第1页）

朔方郡的春天，来得格外迟，也格外残酷。凛冽的寒风卷着黄沙和草屑，如同无数把钝刀，抽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大地着贫瘠的灰黄色，只有稀疏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烟火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朔方城，这座矗立在河南地前沿的堡垒，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岛。原本夯土包砖的城墙，多处破损坍塌，巨大的豁口被临时用沙袋、石块和烧焦的木料勉强堵塞，却依然摇摇欲坠。城墙上，汉军的赤褐色旗帜虽然依旧倔强地飘扬着，却己残破不堪，沾满血污和烟尘。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尚未清理，有汉军的，更多的则是穿着杂色皮袍的匈奴兵。残破的云梯、燃烧的攻城车、折断的兵器散落其间，无声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攻防。

城头之上，守将苏建扶着垛口，大口喘息着。他身上的铁甲布满刀痕箭孔，头盔早己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被血和汗黏在额前，脸上满是烟灰和疲惫。他的一条胳膊用布条吊着，鲜血还在不断渗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如同黑潮般涌动、暂时退却却又虎视眈眈的匈奴大军。

“将军！东门…东门快撑不住了！豁口太大，兄弟们…快拼光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军侯踉跄着跑来，声音嘶哑绝望。

苏建的心猛地一沉。他环顾西周，城墙上还能站立的守军己不足两千，人人带伤，疲惫到了极点。箭矢所剩无几，滚木礌石早己耗尽，连火油都烧干了。而城外，匈奴右贤王阿胡儿的大纛（帅旗）依旧在风中招展，黑压压的骑兵如同饥饿的狼群，随时准备发起下一次更猛烈的扑击。

“顶住！给老子顶住！”苏建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最后的疯狂，“告诉弟兄们！援军就在路上！大将军的建章营骑！陛下不会放弃我们！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城墙上！用牙咬！用头撞！也要把那些狼崽子拖进地狱！”他猛地拔出腰间断了一半的环首刀，刀锋指向城下，“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悲壮的吼声在残破的城墙上回荡，却难掩那深入骨髓的绝望。援军？真的会来吗？还能撑到那一刻吗？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仿佛大地脉搏般的震动，隐隐从东南方向传来！那震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伴随着震动而来的，是一种如同闷雷滚动、却更加整齐划一、更加令人心悸的声响！

“轰隆…轰隆…轰隆…”

那不是雷声！是成千上万只铁蹄踏碎大地发出的死亡轰鸣！

城墙上所有疲惫绝望的守军，包括苏建，都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东南方那被风沙模糊的地平线！

烟尘！巨大的、如同黄色巨龙般的烟尘，正以惊人的速度，贴着地面席卷而来！烟尘最前端，一面巨大的玄色旗帜在风沙中猎猎狂舞！旗帜上，一条赤龙张牙舞爪，仿佛要破旗而出，吞噬天地！

玄龙旗！建章营骑！

“援军！是援军！大将军来了！！”苏建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浑浊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那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点燃了所有守军心中即将熄灭的火焰！

“大将军来了！！”

“建章营骑！！”

“杀！杀光匈奴狗！”

原本死气沉沉的朔方城头，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与此同时，城外匈奴大营也如同炸开了锅！悠长凄厉的牛角号声疯狂响起！阿胡儿那顶华丽的金顶大帐猛地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镶金皮甲、头戴狼头金盔的粗豪大汉（阿胡儿）大步冲出，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因惊怒而扭曲！

“建章营骑？！卫青？！”阿胡儿望着东南方那滚滚而来的烟尘和清晰的玄龙旗，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探马都是瞎子吗？！”

“大王！看！前锋！那旗帜！”一名匈奴万骑长惊恐地指向烟尘最前端。

在玄龙旗稍后一点，一面稍小、却更加凌厉的旗帜在风沙中傲然飘扬！旗帜底色玄黑，上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利爪如钩的金色雄鹰！鹰眼锐利如电，首刺人心！

“鹰扬？！是那个该死的汉人神射手？！”阿胡儿瞳孔骤然收缩！鬼哭隘二十骑精锐被全歼、百夫长被射杀的耻辱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抽出腰间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弯刀，刀锋指向那面鹰扬旗，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哲别！给本王撕碎那面旗！把那个汉狗的头颅给本王带回来！”

“遵命，我的大王！”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从阿胡儿身后闪出。此人身材瘦高，穿着一件毫不起眼的灰白色狼皮袄，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几乎与风沙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他背上斜挎着一张巨大得惊人的牛角反曲弓，弓身黝黑发亮，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他正是阿胡儿麾下最令人胆寒的“射雕者”头领——哲别！

哲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随即像一道青烟般消失在混乱的营地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鹰扬旗下那个叫李云的汉人！

滚滚烟尘如同沙暴般席卷而至！建章营骑的先锋，在卫青的亲自率领下，终于杀到朔方城下！他们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向匈奴大军相对薄弱的侧翼！

“飞羽营！目标！左翼敌骑！三轮齐射！放！”李云冰冷的声音在奔腾的马蹄声中响起，清晰得如同金铁交鸣！

“嗡——嗡——嗡——！”

三百张特制强弓同时震响！声音连成一片，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嗡鸣！三百支精铁打造的三棱透甲锥，如同骤然腾起的致命蜂群，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狠狠攒射向匈奴左翼正欲集结冲锋的骑兵群！

“噗嗤！”“噗嗤！”“啊！”“唏律律——！”

密集到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凄厉的惨嚎声、战马的悲鸣声瞬间爆发！冲在最前面的匈奴骑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扫过，连人带马翻滚栽倒！后续的骑兵被倒地的同伴绊倒，冲锋阵型瞬间大乱！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一轮箭雨，便在匈奴左翼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鲜血淋漓的口子！

“好箭！”卫青在主阵中看得真切，忍不住大声喝彩！飞羽营的初次实战，锋芒毕露！

“散开！游射！自由狙杀！专射头目！专射持弓者！”李云的命令简洁有力！飞羽营三百骑瞬间如同炸开的烟花，以什为单位，散成十几个灵活的小队，如同鬼魅般在战场边缘高速游弋！他们控马如臂使指，在颠簸中不断开弓放箭！箭矢刁钻狠辣，专射那些试图组织反击的匈奴十夫长、百夫长，专射那些在马上弯弓搭箭的匈奴射手！

“嗖！”一支狼牙箭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李云的后心！箭速快得惊人！

李云仿佛背后长眼，控缰的战马猛地一个急停转向！箭矢擦着他的肩甲飞过，带起一溜火星！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箭矢来源——远处一个土丘后，那个穿着灰白狼皮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哲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