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被这大胆到近乎荒诞的提议震住了。
嬴政猛地抬手,动作带风,死死压下了蒙毅后面的话。鹰隼般的目光,更加锐利地钉在墙上。
“第二条,”赵天成没理会隔壁隐约的动静,竖起第二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磨盘别转那么快!更别可着一头牛往死里薅毛!”
“加赋?加徭?那是嫌牛死得不够快,磨盘崩得不够响!”他语气充满了对朝堂诸公的鄙夷。
“得换个玩法!叫‘阶梯征’!”
“何为阶梯征?”扶苏急切追问。
“简单!”赵天成吐掉草茎,“地多的,多交粮!地少的,少交!或者干脆免了!家里有壮丁被征去当‘牛刀’(民夫)的,徭役赋税统统减半!甚至全免!”
他眼神锐利地看着扶苏:“公子,你想想,关中那些累死累活、家里只剩老弱妇孺守着几亩薄田的黔首,他们最怕什么?最恨什么?”
“怕…怕加赋?恨…恨徭役?”扶苏艰难地答。
“没错!”赵天成一拍大腿,“你现在告诉他们:家里有人去修长城、挖皇陵、通驰道的,今年家里的田租,免了!口赋,减半!”
“他们还会不会一听征发就想着逃跑?还会不会觉得这徭役是要他全家的命?”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冷酷精准。
“这叫‘以役代赋’!给剩下的牛,留条活路!也是给那转得冒烟的磨盘,留点喘气的缝儿!”
隔壁耳房,嬴政撑着墙壁的手指,无意识地缓缓松开了。
那因惊怒而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竟微微放松了一丝。
“阶梯征…以役代赋…”他心中默念,如同咀嚼着从未尝过的苦涩药石。
这念头…竟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首击要害!
治粟内史那些关于“民力凋敝”、“逃亡日众”的密奏,瞬间有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指向——竭泽而渔,焉能不逃?
这狂徒,竟将“黔首之心”,算得如此明白?一股混杂着巨大忌惮与奇异探究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第三条,”赵天成竖起第三根手指,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粟米和破碎的陶片,“堵住那个漏得跟筛子似的‘运粮’口袋!别让十成粮食,路上就耗掉九成!”
“先生是说…减少运粮损耗?”扶苏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废话!”赵天成毫不客气,“光靠砍几个贪官污吏的脑袋,治标不治本!得从根儿上改!”
“第一,学学人家蜀地李冰修的都江堰!别光顾着修笔首好看、屁用没有的渠!把中原到北疆,那些能走水路的河段,给我好好疏通整治!水运比陆运,省力省粮何止十倍?”
“第二,在运粮沿途的关键节点——比如河东、太原、雁门这些地方,设立官仓!别傻乎乎地让粮队从关中一口气跑到九原!粮队到了河东,把粮食卸进河东仓!再由河东仓组织新的车队人马,接力运往太原仓!以此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