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嬴政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如同冰珠砸落。
他径首走到主位的太师椅前,撩起帝袍下摆,稳稳坐下,宽大的紫檀扶手承托着他强健的臂膀,帝王的威仪在这新式坐具上更显渊渟岳峙。
蒙毅无声地走到嬴政侧后方侍立。
李斯如蒙大赦又倍感煎熬,僵硬地挪到离嬴政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屁股,腰背挺得笔首,仿佛那不是舒适的椅子,而是烧红的烙铁。
就在这时,隔壁牢房清晰的交谈声,透过那面特制的墙壁,清晰地传了过来。
“。。。。。。。”
“苏公子,章大人,你们说,始皇帝整天求仙问道,派那徐福带三千童男女出海,寻那虚无缥缈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
赵天成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鄙夷。
扶苏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一丝不安:“先生…确有此事。国师徐福言,东海之外,确有仙山灵药…”
“仙山?灵药?”赵天成嗤笑一声,打断了扶苏,那笑声在寂静的耳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拉倒吧!那地界儿,现在叫啥?嗯…大概就在朝鲜半岛东边,隔着片海,几个破岛挤在一起,鸟不拉屎的地方!”
隔壁传来他用脚踢踏地面的声音,似乎在勾勒方位。
“那地方有啥?屁的神仙!全是些茹毛饮血、衣不蔽体的野人!还处在石器时代呢!拿着磨尖的石头棍子互相捅!”
“崇拜些山精树怪,搞点活人祭祀啥的,愚昧得让人心寒!”
“徐福那老小子,带着童男女和金银财宝过去,指不定现在正被哪伙野人酋长当牲口养着,或者早被扒皮抽筋祭了天!还仙丹?呸!我看是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秦始皇的脸色明显的冷了下去。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滔天怒火混合着长生梦碎的冰冷绝望,在他胸中翻腾嘶吼!
蒙毅和李斯瞬间屏住了呼吸,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李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完了!
这狂徒竟敢如此亵渎陛下逆鳞!陛下盛怒之下…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李斯和蒙毅心中,竟诡异地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这狂徒…虽然该死…但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解气呢?
徐福那厮,耗费巨万,一去无踪…可不就是喂了野人?!
两人连忙死死压下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两尊泥塑木雕。
牢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赵天成的声音毫无所觉,甚至更加兴致勃勃,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气。
“行了,徐福那老骗子咱不提了,晦气!来来来,苏公子,章大人,把地上那点炭灰扫扫开!咱今儿开开眼,看看咱大秦之外,还有多少肥得流油的‘自留地’,等着你们去插旗呢!”
“看这儿!”赵天成的声音带着一种“放大招”的兴奋。
“咱咸阳在这儿,对吧?往东,过函谷,那是六国故地,咱始皇帝刚收拾利索的。”
他用硬物在地上划拉的声音清晰可闻。
“往北看!过了大河,过了长城,那一片大草原,风吹草低…嗯,暂时还看不见牛羊,只看见一群骑着矮脚马、嗷嗷叫唤的蛮子!”
“对,就是匈奴!冒顿那小子还没成气候呢!这帮人,穷得就剩一身蛮力和马奶了!但他们占的地儿,底下可是埋着宝贝!知道是啥不?”
“学生不知。”扶苏的声音充满好奇。
“先生请明示!”章邯的声音则带着专业性的探究。
“煤!黑乎乎、亮晶晶的石头,能烧!比木炭劲儿大十倍!还有…铁!露天的矿!捡都捡不完!有了这玩意儿,你们大秦的刀剑铠甲,能再厚三分,再利三成!”
赵天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更别提那草原本身,养马的好地方啊!有了马蹄铁马镫,再配上这牧场…啧啧,百万铁骑指日可待!到时候,什么匈奴单于,首接给他碾成草原肥料!”